李侍堯那日領了乾隆的旨意,第二天頭晌早早的來到了兵部,見過了幾位滿漢尚書,隻稟說了奉旨要征調大車的事。
兵部上下都知道他在天津的差事是直接聽命於皇上的,幾個尚書誰也不便多問,隻讓他自行布置即可。
李侍堯遂命人將車駕司的郎中找來,將征調車馬的事細細的安排了,命他即刻著手去辦,籌集齊了馬上差人送往天津。
自兵部出來,他又趕去了西華門,進了大內到軍機處候著張廷玉。
不多時,西暖閣的會議散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軍機上的王大臣們自乾清門西側的內右門魚貫而出。
有幾個人徑自出宮去了,張廷玉、劉統勳、訥親三人依次走進了軍機處。
原本在椅子上坐等的李侍堯聽見動靜便起了身,見他們進來,忙給幾位中堂爺見禮。
“是欽齋呀,”訥親問道:“有什麼事?”
“回訥中堂,卑職來找張老相國回事情。”李侍堯笑著道。
張廷玉也不說話,摘了頂子放在幾案上,然後緩緩的走到大炕前。
坐在炕沿上脫了靴子,雙手摁住炕沿,有些費力的想將雙腿挪到炕上來。
李侍堯見狀忙走上前去,彎下腰雙手托住張廷玉的腿,輕輕的用力,幫他將腿挪了上去,又將他的一雙靴子規規矩矩的在炕邊立好。
張廷玉在炕桌上盤膝坐了,輕歎道:“唉,人老了就不中用了!”
“張相說笑了,”李侍堯垂手站在地上笑著接道:“有多少六十歲的人,身子骨比您老還差得遠了呢!”
張廷玉是個深沉人,隻微微的笑笑,問他道:“是不是天津那邊兒軍餉和糧草的事兒?”
“回張相的話,正是。”
“嗯,皇上有過旨意了。”
一定是乾隆吩咐過不要聲張,張廷玉便再無更多的話,拿起茶盞向硯台裏倒進了點兒涼茶。
李侍堯忙拿起硯台邊上放著的半截墨,沾著水研磨起來。
隻一會兒就磨好了墨,張廷玉援筆在手,在硯台裏濡了墨,左手輕按在了紙上,筆走龍蛇,行雲流水的寫好了一張字條。
寫罷將筆放下,拿起紙來略吹了吹墨跡,遞給李侍堯道:“去到戶部辦吧。”
李侍堯雙手接過了字條,捧在手中邊輕輕的吹幹墨跡,邊欣賞張廷玉超凡脫俗的一筆好字。
片刻後將字條折起來小心的揣了,辭了張廷玉,又趕往戶部,拿出張廷玉的字條接洽好了大軍的糧餉。
這時已近午正時分,他回府吃過了午飯,辭別了二老,帶著從人騎馬出了永定門,向天津疾馳而去。
回到天津,李侍堯隻說是水師學堂和造船廠全體奉旨遷移,卻絕口不提遷往何處,隻是督著上下人等緊鑼密鼓的著手準備。
天津機器製造局庫房偌大的院子裏堆滿了征調來的車輛馬匹,天天都有水師兵丁將各式武器彈藥裝到車上,捆紮牢靠。
半個月後,這天一大清早,吃過了飯,六千五百名水師學堂的官兵,一千多造船的工匠,都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