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生死一瞬間
寬闊的草原上,有一大片長著齊腰深的芨芨草,因為牛羊對芨芨草不感興趣,教導隊就把這裏選作了戰術訓練場。
負責戰術訓練的教員用小喇叭“嘀嘀嘀”地指揮著全團骨幹們在芨芨草的空隙處一會起立,一會臥倒,一會高姿匍伏前進,一會低姿匍伏前進,一會投擲手榴彈,一會抵近射擊,直到“攻下”目標,一趟下來少說也有四五百米。
臥倒時,要求左手向前伸出,身體順勢匍匐在地,與此同時,右手摘下身後武器由後至前迅速推出,在臥倒的同時瞄準目標。所有這一連串的動作中,左手先著地並向前滑行,是最關鍵的一步,如果掌握不好,要麼整個身體重重摔倒,要麼膝蓋先著地,肘關節磕在地上,很容易受傷。左手著地並向前滑行時,如果遇到較為平坦的地形還好,如果是遇到凹凸不平的地麵或是地上有石子,左手手掌也容易受傷。
此刻,紅紅的太陽像一團巨大的火球懸掛在草原上空,一群群牛羊懶洋洋地啃食著青草,七八個男孩女孩站在高高的城牆上遠遠地看著他們。
不幸,我的左手手掌被一塊尖利的石子給狠狠劃了一下,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我忍住痛用手絹包紮住。如雨般的汗水浸入眼簾模糊了視線,用衣袖抹一把汗水繼續跟著隊伍前進。厚厚的卡其布軍裝濕了又幹幹了又濕,袖口上,背心處,留下了一塊塊白生生的汗漬。
來來回回跑過幾趟以後,教員接著講評,隊伍中卻撲通撲通接二連三暈倒了好幾個,眾人七手八腳地掐住人中,再用水壺裏的涼水噴到臉上,待蘇醒轉來後扶到一旁休息。
渾身像散了架似地疼痛,我用來包紮手掌的手絹被鮮血浸透了。
回到教導隊,張世材重重地往鋪位上一坐,床板被壓得吱吱嘎嘎作響,他歎了口氣說道:“奶奶的,早知道這麼苦俺就不來了。”
我用一隻手洗完臉,薛宏幫我把毛巾擰幹掛到鋪位前的繩子上,他見我愁容滿麵,就問:“手很痛嗎?”
我說:“不是。”
“那你咋愁眉苦臉的呢?”
我隻好如實告訴他:“好久都沒有收到鄭小芸的信了。”
“沒收到就算了嘛,天涯何處無芳草,我看她也不算多漂亮,以後找個比她更好的氣氣她”,他安慰我道。
大半年中,鄭小芸的每一封信,每一句話都是我強有力的精神支柱,我已經習慣了每隔二十來天就收到她的一封信間或還有一個小包裹。
如今,我的第三封信又發出去二十多天了,仍是沒有任何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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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如火的太陽慢慢隱入地平線之後,天氣驟然變得涼嗖嗖的了。“早穿棉襖午穿紗,腳登火爐吃西瓜”__這兩句順口溜很形像地描繪了當地一天幾變的氣候。
結束了一整天的訓練,骨幹們一邊喊著番號一邊列隊回到教導隊。縣城最東麵,團部旁邊電廠那高高的煙囪冒出濃濃的黑煙,遮住了大片天空,一大群烏鴉嘎嘎地在頭頂上盤旋著,帶給人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剛把布滿泥土和汗漬的卡其布軍裝脫下,換上幹淨的的確良軍裝,有的人正把臉埋進洗臉盆裏“噗噗”地洗漱著,這時,外麵突然響起了警報聲,聽到有人大聲喊道:“盧國強失蹤了”。
教導隊全體人員聽到警報立即集合到操場上,隊長大聲命令以班為單位分頭尋找,各班便朝著不同方向分散開來。不多會兒,卻又聽文書跑來傳達隊長的命令:各班撒回,盧國強已經找到了。
事情的全部經過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得知。
步兵一連有一名與廖正天他們同一批入伍的戰士叫宋緒東,這個宋緒東最開始也像我跟薛宏那樣,滿懷希望要到部隊上學一門技術,再不濟也弄個班長或者副班長當當。但是,也許是他的表現不好,也許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眼看就快滿三年了,他不僅沒有學成技術,就連正副班長也毫無希望。
這天下午,輪到宋緒東在彈藥庫站哨,他先是給軍械保管員盧國強打電話,說是師裏的工作組來檢查彈藥,讓盧國強趕快到彈藥庫去,盧國強信以為真,抓起鑰匙就往彈藥庫跑。來到彈藥庫,卻隻見到宋緒東一個人,他想也沒想一下就去開彈藥庫。待盧國強剛剛打開彈藥庫的大門,宋緒東便從背後襲擊,用槍托把盧國強砸昏在地,然後拖到庫房裏麵用手榴彈在盧國強的頭上狠砸了幾下,見盧國強已死就用彈藥箱子將其埋了起來。
隨後,他又打電話到團裏,仍然謊稱師裏的工作組已經直接到彈藥庫來了。
趙副團長接到電話立即讓通信員通知有關人員,他一個人先趕往彈藥庫。到了之後並未發現有什麼工作組,卻見彈藥庫的大門趟開著。
趙副團長正在納悶,突然聽見宋緒東在彈藥庫裏大聲叫道:“趙副團長,你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