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害怕的,就是因意外情況突然失去親人的人家:事發突然,心理上沒有任何防範和準備,在承受著突然失去親人的打擊的同時,還要緊急找來鄉鄰幫忙處理後事,這是最糟糕的一種情況,誰也不願意看到和遇到。
摩托車向北,又經過了路旁的一個村子,柏油路在快速的倒退,樹木、田地在兩邊後移,行人和車輛一閃而過,不一會,向西通往我們村子的土路也越過去了。現在的這個時候,舅舅家應該開始正式準備晚上的待客、接靈等事項了。
一般來講,人的逝去,有的是家人提前看出跡象,那就趕緊做好準備,叫來親友守在身邊,好陪伴親人最好的時段,人一旦不行了,或者剛咽氣,就要立即由年齡大的家人或者親戚給親人擦洗一下身子,梳理好頭發,換上準備好的壽衣,親人確實逝去了,立即擺好靈堂,點上香燭,兒女們嚎啕痛哭後,大門口就要掛上白紙幡,本地叫紙抓子以昭告鄉鄰。
這個時候,主家要首先通知村子裏經常做總管的人這個消息,好讓總管提前調整好自己的事情,全力安排喪葬事宜。
總管都是在村子裏號召力強,會經管和有一定威望的人。據我觀察,任何有人聚集的地方,時間長了,都會出現一個核心人物,這個人物,是在這個團體曆經了不同事情、風雨或者重大事項中自然而然慢慢顯露或者脫穎而出的,這個核心人物的特點,就是有比較準確的預見、有主見、會組織、能管理或者某一方麵突出,慢慢的也能服眾。行業上就是所謂的領軍、領導級人物。別看小看農村這種看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各家過自家日子,隊長的權力已經遠遠比不上計劃經濟時代的農民根據地,一年四季不斷的紅白喜事,沒有總管,你想順順*的操辦下來,那是不可想象的。
主家先拿上煙,上總管家裏通知村子裏通常做總管的人,總管會安排人,按照村子裏的輩份排序或者主家的意願,選好墳地,立即開始打墓。打墓費事費力,還是個技術活,村子裏一般都有好幾個經常做這方麵事情的人。打墓是風雨無阻的事情,就是下大雨,也要在墓地搭上遮雨的棚子立即開工。一般半天就打好了。墓地打好了,村子裏主家其他的事情的進展才有了基礎。
農村就有這樣的好處:一家過事,全村幫忙,還是義務不求報酬的。特別是辦喪事,人們會立即停下自己手中的活,前來幫忙。大家都明白:幫別人就是幫自己,要是有一天自己家裏遇到事情,平時自己落了個好人緣,自家辦事也順暢。
剛進舅舅家的村子,就傳來響亮的嗩呐聲和秦腔的聲音,這是農村過事主家在告訴鄉鄰:過事的議程正式啟動了。舅舅家的門前,兩張方桌四周擺放著長條凳,一個桌子旁坐著樂隊的人,正賣力的吹吹打打,一個桌子,圍坐著幾個人,桌子上放著禮譜子,前來吊唁的人,先在禮譜子這裏登記,現金登記後交給管賬的人,糧食、花圈紙活、饃籠子、食盒貼上毛筆注明姓名的小白紙條,再由總管安排的接待客人的人拿過去放在一定的位置。
在門口路邊放好摩托車,海紅直接就去禮譜子的桌子上,掏出錢包去行禮,我剛想著阻攔一下,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作為老同學好朋友,他這是一份心意,再說他也是社會上闖蕩的人了,經濟上不像學生那樣的緊張了,阻攔了,反而生分了。穿著白孝服、頭上蒙著白紗布的父親走了過來,看看我,微笑了一下,和海紅打了招呼,寒暄了幾句,海紅就騎摩托車返回了。
紅色的大鐵門上方,看到白色的紙幡醒目的掛著,我的心被刺痛了一下。想著疼愛我的外婆離去了,以後再也看不到那張慈祥的麵容了,我的鼻子一酸,嗩呐聲響著,悲傷的情緒彌漫全身。門口有幫忙的人進進出出,進到院子,南麵平房下就停著外婆的靈柩,靈柩後麵是一個藍色的幕帳,“長記慈惠傳後世,永留典範在人間”的白色挽聯正中,就是一個長的大方桌子,桌子上放著紙人紙馬和水果、飯食等供品,向外緊挨著方桌子,是一個小方桌,正中放著外婆的遺像,兩邊各一柱點燃的白色粗壯蠟燭,有穿著孝服的親戚守立在兩旁,眼淚不由自主的流淌下來,我跪倒在靈前,頭上被姑姑蒙上了白紗布,磕了三個頭,點燃三炷拜了三下,將香插在了裝有沙子的大碗中,就被舅媽拉了起來,穿上了遞過來的一件白大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