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買了廣式點心給兩人做宵夜，竇晟沒在餐廳吃，拿了盒泡芙就回房間了。
謝瀾吃完宵夜上樓，路過竇晟門口，門沒關，他不經意瞟見了屋裏。
竇晟房間比他的大不少。家具隻有簡單的床和桌，空地上擺著好幾台高低錯落的影棚燈，最大那台目測直徑超過一米二，一旁推車裏堆著琳琅滿目的鏡頭、雲台、三腳架，還有些纏繞的插線板，電池也有一大盒。
竇晟正背對著門口調整燈架，泡芙放在手邊，他隨手捏起一隻丟進嘴裏，三秒後脖子一仰，泡芙消失術。
謝瀾忽然閃過一陣靈光，戳開剛下載好的粉色電視圖標。
竇晟回頭拿東西又嚇一跳，“我去，你怎麼走路沒聲啊？”
謝瀾問：“你是做eaingvide的嗎？”
竇晟一愣，“什麼？”
“類似這種——”謝瀾挑著屏幕上認識的字念：“深……深什麼巨口，人肉……剔，是念剔麼，人肉剔骨機？鐵鍋囤，不，燉，鐵鍋燉自己？”
“……”竇晟表情有點茫然。
“今車子明你是有百萬……”
“啊！”竇晟恍然大悟，喉結動了動，“對！對……就算是吧，國內叫吃播。”
百萬粉絲的吃播。
謝瀾捏緊了手機，他最在意的其實還是表妹的事。
“那昨在機場便利店，你是在……呃，livesrea麼。”
竇晟：“直播？”
“嗯。”
竇晟果斷搖頭，照顧他的聽力慢慢解釋道：“我從來不直播，昨是剛好回幾條語音。我這人很害羞的，在鏡頭前隻吃飯不話，什麼都不跟粉絲。”
謝瀾聞言沉默，他對“害羞”深表懷疑，甚至懷疑是自己對這個詞有誤解。
“Bilibili是吧？我安裝了，你ID是什麼？”
竇晟神情一僵，許久才擠出幾個字，“愛吃的R。”
謝瀾輸入，搜索，“沒有這個名啊。”
竇晟皺起眉，想了想又，“口誤口誤，愛吃飯的R，少了個飯字。”
這回搜到了。
謝瀾一眼瞟見粉絲量，驚訝道：“原來有148萬關注，這不能隻算百萬了。”
“嗯……”竇晟停頓幾秒，“最近漲粉比較快。”
謝瀾隨手點開一期視頻。
確實是吃播，還是專業錄咀嚼音ASR的。隻收音，不露臉，鏡頭朝下對著桌上的食物，看出來有點鏡頭羞澀了，連伸手拿食物的動作都會被剪掉，別臉了，任何體貌特征都不會拍進去。
謝瀾又翻到最新一條動態預告，“這周末要錄喝一整盆肉醬？”
竇晟失去表情：“……是嗎？我忘了。”
“趕緊睡吧。”他走過來手搭在門上，“倒倒時差，晚安。”
話剛半截門就被關上了，後半截是隔著門傳出來的。牌子一落，今營業又結束了。
謝瀾倒不在乎這些細節，表妹的事與百萬粉絲無關，他一下子輕鬆不少，隨手點了個關注就回自己房間。
床上疊著幾件洗幹淨的衣服，還有張紙條。
-比著你的風格買的，之後自己下個淘寶（笑臉）
落款是“趙姨”。
謝瀾看著那張紙條，過一會才拉開抽屜把它收好。
脫衣服時那片梧桐枯葉從兜裏抖落出來，他本打算扔掉，撿起時指腹觸碰到葉片突起的脈絡，又住了手。
媽媽的病是四年前發現的，治了兩年無效，而後離世。
住院那兩年，她偶爾會對他用中文起故鄉。九十年代的望江巷外生長著蔽日梧桐，校園裏也是一樣，每到秋到處都是紛飛的落葉。
如今謝瀾住進了從前的望江巷外，上了肖浪靜當年上的學校，時光匆匆，他恍惚間覺得是自己穿越了時空，回到這裏走一遍媽媽當年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