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晟走則走矣,沒過一會,和謝瀾發起了一段實時位置共享。
謝瀾站在窗邊,看著開闊的江麵,跨江立交橋上車輛川流不息,橋麵兩側有窄窄的人行通道,從高處看幾乎可以忽略。
他沉默片刻,低頭看著地圖——代表某人的綠點此刻就在橋上。
實時對講線路裏響起一陣電流聲,竇晟道:“風景不錯。”
謝瀾:“……以你的速度估算,你會遲到。”
手機裏一下子響起呼呼的風聲,“我慢跑前進。”
綠點在地圖上稍微提速了些許。
從家到學校,開車要多繞不少路,步行倒反而都是直線。但盡管如此,也有九公裏。
努努力,遲到不至於。
就是不知道晚上會餓成什麼樣、發現沒錢吃宵夜會不會哭這樣子。
謝瀾淡然回到桌前,點開手機上的編曲軟件。
靈感迸發得很突然,源於蒼茫地圖上這個努力的綠點,一首歌撐不起,但寫一段簡單的旋律足矣。
二十分鍾後,謝瀾發了條微博。
@謝瀾_e:備考期間,每隨手寫段旋律放鬆,今的叫《流浪大貓》。求幫忙轉發、幫忙拉票,感謝。
微博發出後很快湧上評論。
-流浪大貓?草哈哈哈
-他被你放逐了嗎?
-豆子要體驗5極窮生活,他去拾荒了啊?
-好聽啊!雖然隻有十幾秒,簡單的旋律也很好聽!
-崽你終於開竅了,拉票就要這樣拉啊,這種很適合搬走拉票!
謝瀾讚了幾條。
這確實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拉票方式,既不算白討,也不占用備考精力。剩下的,隻能交給運氣。
謝瀾動身上學前,看綠點已經在學校附近,就把實時掛了。
但等他坐到教室,身邊的位子卻還空著。臨近預賽,貓頭鷹們到處流竄問題,他給車子明和王苟講了兩道題,直到預備鈴響,竇晟仍不見人。
胡秀傑出現在教室門口,大家各回各位。
胡的視線掃過謝瀾身邊的空座,“竇……”
“老師。”竇晟微喘的聲音從後門響起,“抱歉,晚了點。”
胡秀傑皺眉,“趕緊進。”
竇晟大步流星穿過講台,回到座位。
謝瀾起身讓位時,發現他的破書包疑似比從家出發時更鼓了。
謝瀾聲問道:“幹什麼去了?”
竇晟更聲回,“附近菜場,和阿姨搶菜。”
“?”
竇晟落座,飛快扯開書包拉鏈,停頓兩秒又拉好,“這些,隻花了三塊。”
謝瀾驚鴻一瞥,那竟然是一大包不知名綠葉菜、一個番茄、一截白蘿卜、兩個雞蛋。
“……?”
竇晟低頭飛快寫了個字條推過來。
【我在摳門貼吧學的妙招,傍晚菜場有剩菜賤賣,你都不知道有多便宜,臨期無菌蛋四毛一個,豆子堂。】
謝瀾把那幾行字讀完,聽到某人腹腔咕一聲。
——行軍九公裏加一場阻擊戰後,餓得理所當然。
謝瀾皮笑肉不笑,“期待你的生存紀錄片。”
捱過班主任的晚自習,放學鈴響,胡秀傑起身拍拍手,“件事,要收本月直到期末考前的競賽資料打印費,按照上個月的量預收,多退少補。隻有咱班有這筆費用啊,每人十九塊錢,現金轉賬都行,明收。”
謝瀾毫無波瀾,低頭裝書包,手放在拉鏈上卻忽然一頓。
他抬頭瞟向竇晟,“怎麼辦?”
竇晟渾不在意,“明再,摳吧裏了,人要活在當下。”
“……”
回宿舍一路,戴佑王苟日常聊作業,竇晟落後幾米,肩上掛著書包,懶洋洋地打著哈欠。
六月像一支漸進的交響樂,就連晚風都熱起來了,他沒像往常那樣胳膊搭上來,隻和謝瀾並肩走著。
兩人的手臂在不經意間觸碰,走過樓頭轉彎,在那半米昏暗的空間裏,他攥了一下謝瀾的手。
謝瀾心跳一頓,夏的悶熱感猝然加重。
前麵戴佑王苟話的聲音一下子真切起來,身後還有其他笑的學生。
隻那一兩秒的樣子。
走出那半米昏暗,竇晟便十分自然地鬆開手,垂在身側,隻是嘴角極輕地揚了揚。
謝瀾神色淡然如常,頭向另一邊輕偏,在溫熱撲麵的風裏輕輕舔了下唇。
經過宿舍樓口,竇晟提聲道:“我們去買點東西啊。”
戴佑應了聲,謝瀾跟著竇晟徑直走過宿舍樓,拐到食堂那條路上去,食堂和旁邊的樓之間有一條窄而深的縫,沒有監控,沒有燈,晚上站在縫最裏頭,即使有人從外麵經過也不會被發現。
仿佛有著某種默契,他看著竇晟的背影,竇晟果然去了那。
一路摸黑往裏,越來越安靜,樓縫之間坑窪不平,竇晟走在前麵,胳膊後伸拉著謝瀾的手。
進到最裏麵,謝瀾低聲道:“你餓麼?”
“餓死了。”竇晟回他,“等不及明吃飯了。”
謝瀾下意識瞟了眼他肩上掛著的包,幽暗中,隻能看得清輪廓。
他正想問竇晟的打算,竇晟忽然伸手握住他的腰,向下挪了挪,被攔在胯骨上頭。
悶熱幽暗,謝瀾一下子有點上頭。
他近乎下意識地伸出兩隻手扣住了竇晟的肩,竇晟將他往懷裏帶了一下,輕撫著他的頸,在他耳邊低聲道:“餓了,也隻能吃一口男朋友的樣子。”
幽靜的窄縫裏隻有兩人起伏的呼吸,和接連不斷的輕微吮吸聲。
熱,碰一碰都躁得要死,他們抱著彼此,謝瀾的恤貼在胸口,咚咚的心跳更無可遮掩。指尖和胳膊觸碰到竇晟的上衣,布料有些硬,不需看得很清,也能想象到那人是怎樣一幅得意的潦倒大少爺樣。
外頭忽然有學生經過,幾乎貼著樓縫入口,談笑聲一下子闖入,又漸漸走遠。
謝瀾心跳漏了一拍,背抵向身後的牆,腿在地上向外支了支。
狹窄的空間裏,兩人的腿有些打架,竇晟向旁邊挪了寸許,左腿在謝瀾兩腿間,抬了下他的下巴,欺身上前繼續吻他。
隻一兩秒,謝瀾就喘著氣把人推開了。
半邊身子站在他兩腿間的姿勢,太走火,盡管隻有膝蓋和腿偶爾觸碰。
夏,太容易出事。
謝瀾麵紅耳熱地往外快步走,竇晟在身後低笑,他出去一路到宿舍樓頭,才又回頭瞅了一眼。
竇晟才剛從樓夾縫裏出來,蹲下係了個鞋帶,起身衝他輕輕眨了下眼。
躁。
回去在宿舍公共淋浴間裏澆了半分鍾冷水,又坐在床上怒寫半麵競賽卷才能平複下來的那種躁。
英中男宿的公共淋浴間是這兩年剛修的,每一層隻有六個位置,謝瀾坐在床上寫題時,王苟從外麵回來,嘟囔道:“豆子是有多貪涼,衝涼水澡就算了,還衝那麼久,不知道洗澡不得超過三分鍾的潛規則麼。”
話音剛落,宿舍門被推開。
竇晟毛巾搭在脖子上,頭發浸著涼絲絲的水汽,進來把東西丟在桌上。
戴佑忽然道:“你穿的這是什麼啊?”
他換了一身帶來的換洗衣服
,恤肩窩附近還破了兩個很的洞,像是被筆尖戳壞的,看起來更落魄了。
竇晟滿不在乎地用毛巾擦著頭發,“挑戰節約度日,錄視頻的。”
戴佑哦了聲,王苟卻見鬼似的猛抬起頭,“一百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