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密瓜刨冰(1 / 3)

在房間裏待的這一會,外頭下了幾分鍾毛毛雨,人行道的柏油上濕漉漉的。

謝瀾走了一會忍不住回過頭,仰頭看看酒店那些亮著燈的窗子。

“別想了。”竇晟低聲,“看出來就看出來吧,客觀,你爸這個態度也不算差了。”

“嗯。”謝瀾輕輕點頭,“我知道。”

商業街上十米一路燈,地上他和竇晟的影子在那些路燈間拉近又拉遠,依偎著,難以剝離出你我。

竇晟看了他一眼,拉起他的手道:“哪怕他明把事情全捅破也沒事,不管我媽什麼態度,我都擔著。”

空氣潮濕悶熱,但竇晟的手心還是一如往常般幹爽柔軟,謝瀾被拽著手走了一會,才仿佛終於從剛才房間的‘場’裏出來了。

他輕歎了一聲,“我不怕趙姨態度不好……我……怕我們這樣,傷害到她。”

也不僅是這些愧疚和害怕,還有那麼一絲無所適從。

肖浪靜走後,謝景明理所應當是他唯一的至親、他的歸屬。但荒唐的是,每當謝景明出現,都會把他從原本舒舒服服的殼子裏拽出來,反而讓他產生一種偌大的漂泊感。

謝瀾沉默著往前走,走了兩步手上傳來拉扯感,才意識到竇晟已經停了。

他回頭問道:“怎麼了?”

“就這兩,我找個機會和我媽攤牌。”竇晟語氣篤定,“早晚都要,早你早安心,她也早坦然。”

“什麼?”謝瀾嚇一跳,“這麼幹是對是錯,你心裏有數嗎?”

“我沒數。”竇晟垂眸思忖了片刻,拉著他的手繼續往前走,“我也不知道是對是錯,但管他呢,試過才知道。”

謝瀾猶豫道:“可……”

“別可了,就這麼定。”竇晟神色篤然,“她是我親媽,沒什麼不能試的。等我找到合適的機會,提前跟你商量。”

謝瀾猶豫了半,也沒出一個好字。

一到家,外頭的暴雨就下來了。烏漆嘛黑的空上接連閃電,劃亮江麵和江岸上的梧桐,而後雷聲滾滾。

謝瀾剛進門就聽喵嗷一聲,梧桐咚咚咚地踩著木質的樓梯,屁滾尿流朝他奔過來。

貓狂奔到他腳邊一通蹭,側身靠著他坐下,喉嚨裏很快發出安心的呼嚕聲,開始舔毛。

“別害怕。”謝瀾彎腰把梧桐拎起來抱在懷裏,“害怕就跟我呆一起。”

身後響起防盜門解鎖的動靜,竇晟有些艱難地把外頭那些快遞扯了進來,嘟囔道:“怎麼是四個啊。”

謝瀾抱著貓過去看,“還是s服嗎?”

“s服應該是這三個的,多出一個大箱子不知道幹什麼的,死沉。”竇晟著關上門,踢了踢腳邊最大的那隻箱子,箱子有點分量,巋然不動。

謝瀾蹲下看了眼標簽,“暢享家居生活館?”

“我媽買的吧。”竇晟這才反應過來,當場翻白眼,“真夠精明啊,留我聯係方式,讓我去給她搬這麼大快遞。好家夥,差點被大雨拍在外邊。”

謝瀾抱著貓看竇晟拆快遞,梧桐喵嗚喵嗚叫個不停。

竇晟嘀咕道:“什麼東西,不會是給我的生日禮物吧。那我可要離家出走了……”

箱子打開,掀起裏麵的泡沫蓋,兩個人都愣住了。

一個陌生的玩意。

墨綠色,沉甸甸,像個鐵藝的板凳,但頂端是封死的。封口和“板凳麵”之間有個透明的圓桶,裏麵有線圈有刀片。板凳一側長著一柄搖手,背後連線,上麵有一個浮雕字。

冰。

水字上麵加一點。

謝瀾服了,這麼簡單的一個字,他竟然不認識。

他指著那玩意問道:“水點是什麼?”

“什麼水點。”竇晟噗一聲樂了,“這是一個字,謝瀾朋友,這念冰,冰雪的冰,就和冰一個意思。”

一個意思為什麼還要造兩個字,不懂。

謝瀾歎氣,“這是造冰機?家裏的冰箱不就能造冰麼?”

竇晟蹙眉琢磨了一陣,拉著手柄搖兩下,突然捏了個響指,“我知道了,刨冰機。”

謝瀾茫然道:“會爆的?”

“什麼啊。”竇晟掏手機查了詞典,“刨冰用英語怎麼,shavedie?還是aerie?”

“哦。”謝瀾一下子明白過來,“這兩個詞都行,我知道了。”

機器掏出來,箱子底下還有精致的禮品袋、緞帶和信封。

竇晟抱起沉甸甸的家夥往廚房搬,“這玩意不會真是我的生日禮物吧,那我可真要打警察了。你快看看信封裏寫什麼。”

謝瀾彎腰撿起信封拆開。裏麵有一張發貨單,還有一張賀卡。

發貨單上印著商品名“丸子碎冰機”,數量1,備注“賀卡信息未留言”。這條備注被圓珠筆劃掉,旁邊寫著幾個潦草的大字——“已致電買家。”

什麼意思。

謝瀾一頭霧水拆開賀卡。

賀卡上是和發貨單上一樣的潦草狂狷的大字。

——【送給蘭蘭的禮物,波蘭的蘭】

“……”

竇晟從廚房裏出來,“賀卡呢?”

“寫的我名。”謝瀾有些嫌棄地瞟了眼“蘭蘭”,歎氣道:“好像是趙姨送我的禮物。”

“她送你這幹嘛?”竇晟一頭霧水拿過賀卡一看,一下子噴了。

“有毒啊,這幫賣家能不能長點心啊。”他笑得不行,掏手機拍了個照發,發進他們和趙文鍈的群裏。

趙文鍈很快回了個目瞪口呆的表情。

-美少女趙老板:瀾瀾不要介意啊。禮物,送你玩的。

謝瀾猶豫片刻,乖乖回複:“謝謝趙姨,我很喜歡。”

“你也太虛偽了。”竇晟嘖一聲,“還很喜歡……你知道刨冰的刨是哪個字嗎?”

謝瀾問,“哪個字?”

“不告訴你。”竇晟把那些泡沫和紙箱子收拾起來,“我去丟垃圾啊,你看看機器能不能用。”

謝瀾進廚房先找了明書。漢字密密麻麻,通篇稱呼這個家夥為“碎冰機”,他從頭看到最後,終於忍不住掏手機查了下刨冰究竟是哪個刨。

那個字一出來,他又忽然覺得心底動了一下。

很熟悉,非常熟悉的一個字。

糾結了許久,他才忽然想起什麼,上樓翻出肖浪靜的手賬,在最舊的那本上一頁一頁地翻,終於翻到有著手繪冰沙的一頁。

那是肖浪靜高考那年的若幹流水賬之一。

當氣雨,肖浪靜高考前最後一次模擬考砸了,她在日記裏長篇大論地分析了自己的分數,隻在最後用半行潦草的字匆匆記錄道:【就這樣吧,和文鍈一起吃冰才開心了點。】

頁腳畫著手繪的冰沙簡筆畫,旁邊用箭頭標注了“蜜瓜刨冰,文鍈私房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