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來到羅慕洛城的人最大的印象應該是那七座山丘和重重疊疊的高樓。
伊利斯大街被兩側一棟棟十多層的高樓夾了起來,平時陽光多多少少也會被遮擋住,隻有到了正午的時候大街才能完全被暴曬於光芒之下。
這些樓層第一層通常都是商店,樓上的才是租客,這些租客往往都是外地人,來自四麵八方的人,不過通常都是以拉丁人和希臘人為主,要知道這些租客不管怎麼說也算得上是公民、平民,而不是常常被賣做奴隸的蠻族。
在兩棟高樓之間往往會空出一條狹窄的小巷來,往小巷深處走還會有更深的小巷,仿佛永無盡頭,那似是隻有小巷存在的世界。而在這些小巷的深處,卻是有無數肮髒汙垢潛藏在其中,犯罪和黑暗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閃現著,那些地方往往被稱之為“黑街”。
自從來到羅慕洛城後,提烏蘇一直住在伊利斯大街的某棟高樓的第八層某個租房裏麵。
房間裏麵的空間很狹窄,僅僅能容下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張椅子,幾乎一打開門,門內的場景就遍覽無遺,隔音效果也很差,因而提烏蘇常常能聽見隔壁的、樓上的、樓下的聲音,或是男女二人混雜的叫聲,或是父母咒罵孩子的聲音,或是孩子嚎啕大哭的聲音,總之這是個很難讓人稱心如意的地方。令人難以想象的是,他竟是在這惡劣的環境下住了足足三年。
提烏蘇直到二十二歲都是依靠父母的供養生活著,在三年前回到故鄉發現家庭已經支離破碎了,為了躲避高利貸商人的追債,他也利用餘錢輾轉到了羅慕洛城,開始依靠自己的能力賺錢養活自己。漸漸的,大抵是習慣了貧窮的生活,他倒是變得比以前更吝嗇了,每天必做的一件事就是數一數餘錢,這時不時讓他驚恐地想到自己會不會某一天變得跟自己的混蛋老父親一樣混蛋。
此時提烏蘇就坐在自己八樓的房間裏,坐在靠在窗邊的桌子前,憑依窗外難得的、多少也被對麵的高樓遮擋住的光芒寫著一篇演說詞,那是為某個即將要在公民廣場演說、競爭某個官位的貴族準備的,像這樣的代寫是常有的事,甚至是已經發展成了一個眾所周知卻又不能擺在明麵上的產業。
他反複修改著演說稿,照在草稿上的光線又有些昏暗,這讓他實在不免有些煩躁,忽然響起了敲門聲,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可能是房東派來的人來收租了,下意識生氣地叫了出來:“誰啊!”但敲門聲還在繼續,他在心裏咒罵著,咒罵那不知名的貴族,咒罵吃中介費的商人,咒罵現在來收租的人,但一打開門,他就發現了門外的人影僅是差不多到他胸膛那麼高。
提烏蘇愣愣地低頭看著門外的人兒,還沒反應過來,外邊的人便已經怯怯地開口問道:“請問是提烏蘇先生嗎?”
提烏蘇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嗯了一聲,但他的目光還緊緊地落在眼前瘦弱的、蒼白的小姑娘的頭發和眼睛上,因為他清楚地看見,這小姑娘竟是有著一頭純金色的直長頭發和澄澈的碧綠瞳孔,盡管左臉已經被純金色的長發遮擋住了,隻能看見右眼。
拉丁姆帝國的公民的發色和瞳色通常都是黑色或褐色,盡管羅慕洛城的上層貴婦們往往喜歡戴上金色假發或紅色假發等等以此在各種公眾場合炫耀,但要知道這些假發其實往往來自於蠻族奴隸身上。金發一般是日耳曼人的,紅發一般是高盧人的,盡管現在高盧也是帝國的地理範圍內,但在文化和種族上實際上至今還遭到歧視。況且那些假發其實是從原來的主人頭上,連帶著整片頭皮一塊兒剝下來的,每一頂假發的背後意味著的可能便是一條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