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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置辦嫁妝”四個字,封霄語調漫不經心,輕描淡寫,仿佛隻在與她談論做紅燒魚時要放哪些作料。

田安安先是呆了呆,旋即之後被口水嗆住了。前幾日才要讓她負責,今居然都連嫁妝都置辦上了麼?好歹也是幾十萬歲的龍了,竟然如此不持重,風就是雨嗎……因瞪大了眸子衝口而出:“帝君居然命人去準備嫁妝?你們神仙都這麼猴急麼!”

話音落地,猴急的帝君蹙了眉,對貓妖這番由衷的肺腑之言不甚滿意,側目,乜了眼她那張粉白精致十分錯愕的臉。

田安安嘴角一抽,意識到自己大約是錯了話,複連忙清清嗓子正了容色,換上副十分沉穩內斂的語氣,道:“呃……妖的意思是,帝君行動力驚人,果然雷厲風行很有性格。”頓了下,接著道,“隻是,妖以為,事關帝君您老人家的終身幸福,帝君著實不宜操之過急,咱們最好還是再從長計議一下吧,嗬嗬。”

再者了,就算封霄置辦好了嫁妝,她一隻窮得叮當響的貓,也根本沒錢準備聘禮啊……

帝君收回了視線平視前方,清冷俊美的容顏古井般波瀾不驚,“開個玩笑而已。”

“……”貓妖哽了下——有你這麼開玩笑的嗎,喵(╯‵□′)╯︵┻━┻!

田安安來九重的日子,滿打滿算不過一個月,但她打心眼兒裏覺得,日子短則短矣,卻給她今後的貓生都帶來了極其深刻並且長遠的影響。畢竟每日與一隻尊貴變態又臉皮厚的龍為伍,著實是太考驗貓的涵養和心性了。

坦白,貓妖有時候很佩服自己,每每這條龍欠扁時,她都能忍住不撲過去嗷嗚一口咬死他,這是一件很需要定力和毅力的事。暗自琢磨了會兒後,安安想起過去在應朝山時聽花椰菜精講過的一番話,“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誌”,常言道,真理通常具有普遍性,想來,這番至理真言放在貓身上,也當是適用的。

貓妖的自我調節能力在同齡貓中十分出色,因此,被封霄耍了一道之事,並沒有影響她赴奉殿大宴的熱情。一路拽著封霄的衣角東張西望,分明不是頭回來三十三重,卻覺處處都很新奇。

雖然在許多的上古傳中,神族的好戰與魔族不相上下,但那終究隻是過去,近些年太平日子過久了,諸神都學會了放下屠刀,擺弄花草,借以修身養性陶冶身心。三十三便有一片金色的娑羅花海,綿延數裏錦繡花開,半空的雲海間倒映著釋迦牟尼佛的虛空法相,拈花而笑,意態安詳,實乃界甚難得的一片奇景。

因這宴是帝所設,是以赴宴的神仙中,除了九重上的一幹中央臣工外,四海八荒的神族分支有之,外派在凡界的一幹地仙也有之。

正值日暮時分,遠方穹窿之上,卯月仙君已經輪了卯日仙君的班,收了金烏,重又鑲上一輪玉盤似的皎月,碩大而圓,不夠詩情畫意傷處悲秋,卻也別有一番美態。八方仙客或讓雲托著,或讓飛劍托著,或讓坐騎馱著,樂樂嗬嗬地盛裝臨殿。

望著那一片片祥瑞紫氣,從來沒一次性見過這麼多神仙的貓妖訝了一訝,正嘖嘖稱奇,隨後便聽見不遠處幾個地仙議論紛紛的聲音。

一地仙道,“喲嗬,帝就是帝,這宴擺得也忒大了。”

另一地仙又道,“這幾萬年來,神魔二族止戰,諸凡世也沒什麼太大的閑事能讓神族管。我私以為,帝應該也很苦惱,除了偶爾召集諸神聚個大餐之外,估計也沒辦法彰顯自己身為地之主的存在感了吧。”

聽了同伴這番話,地仙一號歎了歎,深表理解。兩人又隨意閑聊了幾句,禦劍至奉殿前後頓足,一個輕盈縱身跳將下去,見著熟人後又是一番拱手寒暄,接著便往燈火通明的大殿內去了。

田安安有些感慨,暗道這世道,當貓不容易,當個帝原來也不容易。近日來飽受欺壓的貓妖就這麼在帝的身上找到了些安慰,正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時,忽覺腳下的那片雲顛蕩了一下,就那麼在奉殿前停住了。

亙古以來,司戰的技術性要求就很高,而封霄自入神籍以來便是戰神,數十萬年如一日,是以他大到劍術陣法法術,到騰雲做魚乖乖貓,技術都十分高超無可挑剔。

然而這回也不知為什麼,一向行事嚴謹的尊神沒留神,雲刹得有些急,後頭正在東張西望的貓妖低呼了一聲,腳下趔趄,一個不穩,朝前方那華發如墨神色清冷的俊美男人……衝了過去。

此處是奉殿外,往來仙者絡繹不絕,而更妙哉的是,諸方神族此前遠遠瞧見了帝君的紫光,是時都麵容恭謹地端然肅立,打算排著隊跟帝君問聲好請個安。然,就是在此般莊嚴沉肅眾目睽睽的情景下,一個嬌貌美的少女以雷霆萬鈞之勢撲進了尊神他老人家懷裏,旁若無人,霸氣威猛。

眾仙家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淡雅怡人的清甜幽香襲麵而來,封霄蹙眉,修長十指穩穩當當扶住她柔軟的細腰,動作十分的熟稔,姿態亦十分的自然。然後垂頭,清冷的黑眸盯著她,思考這隻一貫膽臉皮薄的貓,是怎麼做到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他如此熱情似火的。

田安安方才那一下撞得狠,腦門兒磕在他的肩膀上,硬邦邦一片,撞得她頭昏眼花半回不過神。正迷迷糊糊地揉著腦袋,上神那副一貫清冷得像寒泉,此時似乎刻意壓低的嗓音便從頭頂上方傳來了。

他問得平淡:“你這麼撲上來,是想我抱你?”

“……喵?”回過神後的貓妖驚呆了,抬起頭,粉白的臉先是一青,再是一黑,最終漲紅成了一顆柿子,惶惶然地擺手,結巴地道,“不不,帝君我隻是……”

然而不等貓妖完,帝君就兀自點了點頭,將她打斷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著長臂微動鬆開她的腰,她鬆了口氣,正要往後退,白生生的一隻手就被帝君握住了。

瞪著那隻五指修長漂亮的手,田安安嘴角一抽,試探性地將自己的爪子縮了縮,縮不回來。再縮了縮,還是縮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