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塞米爾猛的睜開眼睛。

他摸到臉上,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淚水仿佛不是從他的眼眶流出,另一個人的感情源源不斷的湧進體內,令他心如刀絞。

塞米爾直起身,摸到床頭的櫃子打開,裏麵裝著一把古銅色鑰匙。他試圖解開纏著的銀鏈子,但鏈子就像長在鑰匙上,紋絲不動。塞米爾舉起鑰匙,對著天光默默凝視。時隔四百年,白骨曝於茫茫沙海,早已風化朽爛,男孩的思念卻鮮活如初。

“他不會回來了。”塞米爾輕聲說。鑰匙微微顫動了一下,隨即如常。

一連幾天,他都被這個夢困擾。雪已經停了,塞米爾決定出去逛逛,沒想到冤家路窄,剛走幾步就遇到了巴拉姆。此人雖然性情暴戾,卻是部落裏數一數二的勇士,塞米爾點了個頭就準備回去,卻被巴拉姆叫住了。

“異邦人,過來。”他生硬的說。塞米爾見四下無人,隻得不情願的走到他麵前。巴拉姆比他整整高出一頭,他上下打量著塞米爾,眼中露出輕蔑的神色。“聽說你自稱是部落的英雄?”

“我隻是個孱弱的學者,哪裏當得上這個稱號。”塞米爾語氣如常。巴拉姆冷冷道:“你一晚上殺了不下十人,我可不覺得你哪裏孱弱了。烏魯當真老糊塗了,把你這個危險角色留著,還百般信任。”

“兔子急了都會咬人,我隻是正當防衛而已。”

“是麼?”巴拉姆取下背上的步槍,“過來,開兩槍瞧瞧。”

“我拒絕。”

“你怕了麼?”

塞米爾轉身要走,巴拉姆攔在麵前。“那晚我們差點在維茲山遭到埋伏,回來就得知部落被襲擊了。劫糧車和夜襲的事都隻有部落裏的人才知道,為什麼會有埋伏?”

塞米爾挑眉:“你懷疑我是間諜?我差點死在夜襲中。”

“如果是苦肉計呢?”巴拉姆把槍扔給他,“我見過外麵軍人的槍法,如果你在裝,我一定斃了你。”

塞米爾歎了口氣,隻得舉起步槍,瞄準稻草人的頭部。他感到身後針刺般的目光,皺了皺眉,叩動扳機,全打在了籬笆上。

“行了嗎?”他不耐煩的問道。

巴拉姆一聲不吭,陷入了沉思。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女聲:“你們在做什麼?”

塞米爾回過頭,羅克薩妮懷中抱著一筐脫水的土豆,正準備去幫忙。她把土豆一放,大步走過來:“巴拉姆,身為男人心胸這麼狹窄,你不覺得羞恥嗎?”

“你在胡說什麼?”巴拉姆勃然大怒,羅克薩妮寸步不讓:“不就是塞米爾得罪過你,何苦一直為難他?”

“蠢女人!”他毫不客氣的說,“一扯上他,你腦子就不清楚了。部落裏有間諜,除了這幾個外人還會是誰?”

“你自己急著立功,接到情報不經核實就往維茲山趕,怪得了誰?”

“好了,別吵了。”見兩人之間箭弩拔張,塞米爾隻得硬著頭皮插進來,“傷一好我們就會離開,不會再礙你的眼了。”

羅克薩妮愣住了。巴拉姆冷哼了一聲,拾起步槍,把兩人撂在門口。兩人麵麵相覷,半晌,她問道:“你要走?為什麼?”

“原本就是你們強行把我扣下的。”塞米爾說,“我還有工作,烏魯已經同意了,我會在新年到來前離開。”

他望著羅克薩妮,好像在期待她的挽留。羅克薩妮沉默了很久,垂下眼眸:“行,我知道了。”

她轉身就走,甚至忘了土豆。羅克薩妮一路直奔老酋長的帳篷,後者正在羊皮卷上寫著什麼,見孫女渾渾噩噩的進來,便放下工作問道:“塞米爾告訴你了?”

“我以為他會留下來。”她喃喃道,“烏魯,為什麼瞞著我?”

“因為我知道你的心思。”老人平靜的說,“放棄吧,他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時間久了一定會離開你。”

“可是父親——”

“你父親是個例。”他一針見血,“況且當初是他主動追求你母親。塞米爾有對你說過什麼嗎?”

羅克薩妮咬了咬唇。老酋長問道:“部落裏的男人不好嗎?我們的士兵英勇善戰,愛慕你的不在少數,為什麼要執著於一個剛認識的外人?”

“不好!”她大聲說,直直杵在門口,眼圈卻紅了。老酋長歎了口氣,招手讓她過來。羅克薩妮像幼時一樣枕在祖父的膝蓋上,任由蒼老的大手撫摸自己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