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變了。”
凱特一時語塞,萊特合上書,漫不經心的說:“凱特,給我講講你的事吧。”
“你想聽什麼?”
“全部。”
凱特遲疑了片刻,眼神晦暗:“都是些悲慘的事,你一定會覺得無聊。”
“說吧。”萊特剝開核桃,語氣平靜,“我想聽。”
足足半分鍾,凱特一言不發。萊特耐心等待著,過了很久很久,她才艱難的吐出第一句話。她說的很慢,結結巴巴,有時她的記憶是一大段黑暗,光是回憶就讓人窒息,萊特就倒上一杯茶,安靜的等凱特整理思緒。暮色四合,一個下午很快就過去了。凱特大汗淋漓,眼裏一片空茫。
“你相信原罪嗎?”她最後總結道,聲音毫無起伏。“我來到世間,就像一個贖罪的囚徒。萊特,我這輩子就是個笑話。”
萊特沒有笑,緊緊抿著唇,眼神複雜。他走過去俯下身,抱住了凱特。凱特的瞳孔慢慢放大了,萊特把她的頭按在胸口,他的胸膛灼熱,仿佛帶著陽光的烈度。
“好了,沒事了。”他柔聲說,“今後我會保護你。”
腦中的某根弦瞬間斷掉了,凱特突然失聲痛哭。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緊緊抱住肩膀,哽咽道:“我很害怕,我不想死!”
“不要怕。”萊特蹲下來,把手搭在她的肩上,“隻要你不想死,我就有辦法救你。”
凱特慢慢抬起頭,淚流滿麵的望著他。金子般的陽光越過了廣袤的紅鬆林,再一次照在了她的身上,葉片上的水珠鑽石般璀璨奪目,萊特的側臉被霞光鏤成一道剪影,眼睛深邃如大海。
“信我。”他平靜的說,“我和她們不一樣。”
次日,凱特回到了福音之家。妮娜來向她道了歉,眼圈通紅,不知因為愧疚還是事先被萊特訓過。從妮娜口中,她得知福音之家不止一家,主要收留戰後得了輻射病的兒童。這些孩子在戰爭爆發時還沒出生,卻從父輩身上繼承了可怕的疾病,從皮膚癌到慢粒白血病,大都活不到成年。
福音之家的每個人都有自暴自棄的資格,但這裏並不是一個絕望的收容所。別墅裏有一間藏書室,還有一個家庭影院,周末定時放電影和動畫片,每天都很熱鬧。夏日的晚上,護士就在院子裏點起篝火,大家圍著火堆唱啊跳啊,好像永遠不會疲倦。
凱特一直在想,為什麼萊特要建造福音之家,把一群自知必死的人聚到一起?後來她慢慢明白了,再絕望的人,心裏都藏著對生命的渴望和熱愛,隻是已經很少很少,就像零星的火種,萊特把它們聚在一起,添上一把柴,這些火星便熊熊燃焼起來。
他是這裏所有人的光。
萊特總是很忙,但不管多忙,都會定期來福音之家,帶著許多玩具和零食。凱特的病情惡化得很快,半身麻痹,雙腿神經壞死。偶爾她會用輪椅推著凱特出去曬曬太陽,凱特靠在輪椅上睡著了,半夢半醒時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還以為蘭斯來了。
“你又認錯人了。”
“抱歉。”凱特揉了揉眼睛。曾經旺盛的生命之花在飛快的枯萎,她瘦得一塌糊塗,連臉頰都凹陷下去,眼瞼下是兩道半月狀的黑暈。她的十指都在失去知覺,醫生說按摩活血有好處。萊特打了盆熱水,伸手試了試溫度,把毛巾擰到半幹,用熱毛巾裹住凱特冰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