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武是殺人技(2 / 3)

大爺這個時候一邊說,一邊用手指圍著自己的身體畫了一圈。從頭頂到腹部,再從後背的腰部到頭頂。

然後,大爺繼續說道:“先天氣,就是按著大周天的軌跡在身體裏運行,各種經絡就是它的通道,經絡受損,就會氣滯。氣滯,就會加快損耗,人的壽命也就減少了。舉個例子來說,浮躁的人氣短,就是因為他的筋脈受損,先天氣運行的時候受阻,長期滯留在肺部,回不到丹田。肺部的氣越多,丹田的氣就越少。這種情況,不僅憋壞了肺,還傷了根本,所以心浮氣躁的人往往多疾病。”

聽完大爺的話,我補充道:“哦,那按照車的比喻來說,我們的身體就像發動機,先天的氣就是汽油,後天的氣就是機油,雖然都是油,但性質不一樣。汽油決定了車能開多久,機油決定了車開得順不順暢,而您教我的拳則決定了發動機的功率?”

大爺笑了笑,說道:“你這麼說嘛,也差不多。但比這個更複雜。先天氣是生命的本源,我們武行並不多去深究;後天的氣,並不是隻是潤滑這麼簡單。按照現代時髦的話說,先天的氣就是能量,而後天的氣應該可以理解成一種特殊的呼吸法。”

“呼吸法?”我有點迷惑。說到呼吸,好像天生就會,人隻要活著,自然而然就在呼吸。似乎從來沒有想過呼吸這個東西還有法門。

看見我的疑惑,大爺用手示意我看著他。待我注意力集中後,他先是緩緩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吐出來;接著很急促的喘息了一次;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很快的分成幾次吐出來。做完這三個動作,大爺笑著問我:“我呼吸了三次,有什麼不同?”

看著大爺故意誇張的呼吸方式,我似乎有所悟,說道:“不一樣。每次都不一樣。第一次您慢慢呼吸,給人很平靜的感覺;第二次急促的呼吸,仿佛是在生氣,第三次呼吸則是憂傷的感覺。所以說,人在不同的狀態,呼吸的方法是不一樣的?”

大爺歎了口氣:“人啊,還是一種容易好高騖遠的東西。就拿練功來說,總是想去追求功架,招式,套路,神功無敵;卻不知道,功夫最精髓的地方反而是在最不起眼的呼吸。呼吸這東西,似乎稀鬆平常,天生就會。殊不知越是先天的東西,神妙就越多。”

說到這,大爺頓了頓,盤起腿來擺出一個打坐的姿勢,接著說道:“人體分表裏,表為筋骨皮肉,裏為五髒六腑;表為裏顯,裏為表用。筋骨皮肉受損,隻要五髒六腑沒事,就能自然恢複;如果五髒六腑受損,則要靠先天的氣來養。同時,五髒六腑受損,也會在筋骨皮肉上體現出來。中醫的望聞問切就是通過表的體現,來窺探裏的情況。表裏是互為聯動的,而調動表裏聯動的關鍵就是呼吸。另外,人的五髒六腑並不隻是各司其職,他們互為助益,互為影響,而他們相互之間的關聯點就在呼吸之上。一方麵,呼吸的動作需要核心的肌肉來驅動,而核心的肌肉不僅包裹著髒器還通過筋脈聯動著全身的肌肉,不同的呼吸方式,會牽動不同的肌肉,不同的肌肉受壓,不僅會讓全身的肌肉有所反應,而且會對不同的髒器產生壓力,如同按摩一樣。所以,呼吸可以連通內外;另一方麵,呼吸的動作將氣帶入肺中,才能化入經血滋養髒器,呼吸帶動氣在身體內循環,這就有了大周天、小周天,通過氣的循環,髒器之間也就有了聯動。所以說,人怎麼呼吸,身體就會有怎樣的反應,反之亦然,人身體的不同反應,也會導致呼吸的方式不一樣。身體和呼吸的關係,就像太極圖一樣。相互交錯,相互影響。”

聽到此處,我也不自覺地學著大爺的動作盤起腿來坐好,試著做了一個深呼吸,可是除了胸腔漲得有些不舒服外,並沒有特別的感受。

大爺看著我努力吸氣憋得滿臉通紅,不由得哈哈大笑,伸手就在我頭上來了個腦瓜崩,說道:“傻孩子,急功近利得很。呼吸裏麵的東西玄妙得很。我修了這一輩子,也隻能說剛摸到點門道,你這一來就想上手?”

我摸著頭上被敲得生疼的地方,賠笑道:“哎呀,大爺,看您說得那麼神,肯定想嚐試一下嘛。跟了您十年,您都沒告訴我。這呼吸到底怎麼弄,您仔細說說唄。我這把槍都端了十年了,您好歹給我補點子彈嘛。”

這時,有一絲落寞從大爺的嚴重一閃而過。那一絲落寞來得很快,隻是大爺嘴角輕輕地一撇,眼角微微地一垂。當時,大爺用一個懶腰把這一絲的落寞掩蓋了過去。一個懶腰之後,大爺又回到了平時的從容。

他探過身子,伸手摸了摸我的頭,說道:“是啊。十年了。我用了十年幫你造好了這把槍。至於子彈,也該讓你知道是怎麼樣的。但你要記住,呼吸之法甚是玄妙,沒有指導的情況下不能私自練習。行岔了氣可不是鬧著玩的。像你剛剛那樣亂吸,把氣都砮在肺裏,很容易傷了心脈。”

聽到大爺鬆了口要傳我東西,我自然歡天喜地的應和:“那是當然,有您看著呢,能出什麼岔子。您好好說說這呼吸到底怎麼弄。”

看見我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大爺似乎想說些什麼,欲言又止了一會,擺了擺手說道:“罷了,罷了。關於以後,就看你的造化了。你仔細聽好。”

說到這,大爺定了定身子,正色道:“我師父雖然人在道門,但卻沒有修習道門裏的東西。他本來身上就有功夫,入道門也是在那個亂世的保命之舉。我師父常說,入了道門就應該跟俗世劃開了界限,隻可惜身上的割舍不掉,即便出世了,還要靠之前俗世留下的東西養活。這是他的遺憾。所以,他也沒告訴過我這門功夫的來曆,隻說是他在俗世時遺留的冤孽,他本想通過道門的修習化去這一絲孽緣,無奈在死人堆中撿到我。我稱他一聲師父,他把我養活,對得起這個‘父’字,但對這個‘師’字,如果不傳我些什麼,總覺得受之有愧,所以才把這身功夫給了我,讓我即使在那個世道,也能有一份安身立命之本。”說到這,大爺笑了笑對我說,“所以啊,你常問我這套東西的來曆是啥,其實我也不知道。”

“另外,我一直不讓你叫我師父或者老師,也是因為,第一,我對你沒有養育之恩,第二,這東西本來也不該存世,隻不過,它跟我了一輩子,怎麼也有感情了。你願意學,反倒是也是成全了我的一份私心。隻可惜啊,我也隻能給它留個種而已,我不能教全。”說到這,大爺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愧意,“教不全,我也有愧讓你叫我一聲老師。咱爺倆的關係,更像是我覥著臉,把自己的牽掛托付給了你。”

“大爺,您這說的什麼話,您看,咱這在,這麼多年……”聽大爺這麼說,不禁勾起了我的回憶:十年前因為機緣巧合偶遇了大爺,因為我無心插柳的一句問話,他開始向我傳拳。一開始,我每周都空出時間來找他;後來慢慢學業重了,隻能在學校放假的間隙來找他;再到後來讀大學,到最後進入社會參加工作,也是一有空閑就會往他這兒跑。每次見麵,雖然我們之間的年齡隔著幾輪,卻絲毫沒有隔閡。小的時候,每次練完功,大爺總會留我吃飯。那個時候,我不會喝酒,就伺候著給他遞杯子倒酒;到後來我長大了,能喝酒,身上也有錢了,就是我置辦好酒菜去找他,他指導我練功,我陪他喝酒。十年來,他一直在我的生活中,除了那一身功夫的羈絆,我有啥對家人和外人說不了的煩心事都會對他傾訴;有迷茫的時候總求他指點;大爺家的客廳,支開的小酒桌,一老一小對坐著吃飯喝酒的場景,是我記憶中最安定,最美好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