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裏,不知不覺已經給爸媽拍了好多張照片了,站在斷橋上,我打開相機給他們炫耀我的作品,照片中的媽媽笑的很燦爛,爸爸卻繃著臉,但始終沒能藏住那發自內心的笑容。
等等,我放大其中的一張照片,站在我爸媽身後不遠處的人群中間,赫然出現一張熟悉的麵孔,殷久利。
我猛然回過頭,在人群中搜尋找他,卻什麼也沒有看見,再次看向這張照片,他的臉又真實存在,眼睛微眯,同樣看著鏡頭,眼神裏的情緒太多太複雜,我看不清,也分辨不清,隻是,既然來了,為何要躲著我。
我拿出手機,撥通他的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我以為我看錯了,抬首間,他拿著手機站到了我麵前,溫暖的笑了,眼神略過我看向爸媽,禮貌的喚了句:“叔叔,阿姨。”
是叔叔,不是爸,是阿姨,不是媽。
爸媽是真的確定了我們已經離婚的事實,從殷久利改變對他們的稱呼開始。他們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眼神中有些遺憾。畢竟已經相處這麼久了,好容易習慣了,又要割舍,繼續重新習慣下一個習慣。
我們的人生都是如此,每一段婚姻,也都是一種習慣,習慣了身邊的鼾聲,習慣了飲食的口味,習慣了整理兩個人的衣物,習慣了一切的一切,身邊都有他。
而到了我爸媽這個階段,便多了一些不好的習慣。習慣了收看兒女所在城市的天氣預報,習慣了晚上睡覺之前看看有沒有我的短信,習慣了節假日之前打個電話問我們回不回家,更習慣了從小跟在他們屁股後麵的我如今跟在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身後。而他們,也習慣了那個人稱呼他們為‘爸媽’。
“跟我們一起走走吧。”我看著眼前的男人,誠摯的邀請他。所有的話語,都多了些生分。
殷久利點點頭,默默的跟在我們身後。
本來就放不開的父親更加的不自在了,我媽好不容易放鬆了遊玩,也變得拘束了,一直拽著我的手,怎麼都不願意放開。
什麼時候開始,我覺得兒時在我眼裏那麼高大的兩個人如今在我眼裏看上去就像個孩子,他們的情緒全都清清楚楚的擺放在我的眼前,開心,快樂,難過,傷心,不安,緊張,完完整整的交給了我,他們再想掩飾,也逃不過我的火眼晶晶。
殷久利從頭至尾的沉默,這一條白堤,我們走了很久很久,微風吹過來時,我竟然流下了眼淚。好在很快,就被完全的風幹了。
終於還是走到了白堤的盡頭,心裏竟然有一瞬間的希望這條路可以永遠走下去,靜靜的,好像回到了以前。
殷久利終於還是開口說話了,對著爸媽,認真的說道:“叔叔,阿姨,對不起,你們把紅葉交付於我,我卻沒能照顧好她,我是個不合格的丈夫,帶給了紅葉很多傷害,不求你們原諒,隻希望如果有一天紅葉還願意回頭,你們能再接受我,給我贖罪的機會。”
他站在白堤的盡頭,當著我的麵,給我爸媽,深深的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