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祖屋樓下的大廳裏麵,幾人還在等候著。
唐洛煥沉默不語,遊子敬則是靜靜喝著茶,那是張姐方才沏來的。唐紫陌心中有些放心不下,她不時地抬頭望向那樓梯的方向。
隻過了一會兒,又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聽見樓上的動靜。
唐紫陌坐不住了,她開口道,“我上去看看吧。”
唐洛煥卻是打斷了她,“不用了,等他自己下來。”
唐紫陌秀麗的眉一蹙,沒有人知道那視頻裏到底說了什麼,誰又能保證一個那麼小的孩子就能明白就能接受。現在他一個人在上麵,實在是難以安心。
唐洛煥卻又是幽幽道,“他總是要學會長大的,這是一個好機會。”
學會長大。
是的,誰不是從孩子長大成為大人,誰不是經曆了那些痛苦和歡樂,才走到今天這一日。
可是,年幼喪父,對於一個孩子而言,還是太過殘忍。
唐紫陌不是沒有見過唐仁修的童年,他一個少年,保護著唐默雨,還能笑的那麼雲淡風輕,溫潤溫柔的像是一片雲朵。可是背後的心酸和落寞,那些孤獨,恐怕隻有他自己清楚知道。
深知那份孤獨的唐仁修,又怎麼能夠忍心讓他的孩子,也經曆同樣的遭遇?
這太過可悲可歎,偏偏又是這樣的無可奈何!
唐紫陌抿緊了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感到心裏沉重!
難道這真是輪回?
難道這真是宿命?
“況且,”唐洛煥頓了頓,低聲說道,“這是哥留給向宸一個人看的,我們就不要去打擾了。”
遊子敬送來視頻的時候就已經說了明白,那是唐仁修,留給他們母子兩人的遺物,隻給他們兩人,還要親手轉交,可見他的用心。
唐紫陌壓製住了那份不安,她輕聲說道,“我知道了。”
話音剛落,耳畔響起呼喊聲來,那是張姐,她喊道,“向宸!”
一直坐著等候的三人,抬起頭來去瞧,隻見向宸從樓上小步跑了下來。他還捧著那攝影機,那張小臉看不出什麼情緒來。
一路就這麼跑到樓下的大廳,跑到了他們的麵前,向宸停下步伐來。
向宸抱著懷裏的東西,他一雙眼睛睜著,望著他們。
唐洛煥問道,“都看完了?”
“恩!”向宸點頭!
“爸爸跟你說了什麼,你都明白了嗎?”
“恩!”小家夥還是點頭!
唐洛煥不繼續詢問,隻是說道,“那就好。”
向宸對著唐洛煥,他突然扯開一抹微笑來,那麼高興的笑著。孩子的笑臉,從來都是天真而浪漫的,那麼的朝氣蓬勃,可是此刻看見了,不免感到酸澀。而心底更是感到困惑,那視頻裏到底是什麼,怎麼就能讓他這麼開心?
唐仁修,他到底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唐洛煥不願去探究那視頻裏的真相,但是唐紫陌擔憂好奇,她問道,“向宸,攝影機裏有爸爸嗎?”
他們是有多久沒有見過唐仁修,自從那婚禮後,他已經不知去向。直至骨灰歸來,再也沒有了那個人。
向宸坦白道,“有爸爸,但是也沒有。”
唐紫陌狐疑了,唐洛煥也有些詫異,遊子敬更是困惑。
向宸接著又是道,“爸爸要和我玩一個遊戲,我已經答應他了,我和他玩。”
“什麼遊戲?”三人齊聲問道。
到了這個時候,還能玩遊戲?
向宸捧著那攝影機,滿滿地抱住,好像抱住了重要的寶貝,他咧開嘴角,無比歡樂地說,“我們在玩捉迷藏!”
捉迷藏?
捉迷藏!
怎麼就會是這個遊戲……
此刻,張姐不知道,遊子敬不知道,但是唐洛煥和唐紫陌卻是知道,那是唐仁修,從小就不會去碰觸的一個遊戲!
那不單單是一個禁忌,那對於唐仁修而言,等同於殺人遊戲,血腥滿目!
因為那童年時光,當他還是一個少年的時候,那一段噩夢就發生在那場遊戲裏。
他的父親唐望潮槍殺了他的母親喬湘,而後開槍自殺。
這一切,全都在唐仁修的麵前!
那一天,喬湘和唐仁修在玩捉迷藏的遊戲,她讓唐仁修去躲藏起來,但是她再也沒有找到他。
從此之後,唐仁修再也不玩那個遊戲,縱然孩提時代的他們,還曾玩的那樣興致盎然。
有一回,唐洛煥提議要玩,但是唐仁修拒絕退出。
那一回,他們兄弟兩人為此翻臉還鬧了一場。
後來,當他們懂事之後,才明白了這背後的原因。
沒有再提起,也無人敢提起。
誰的禁忌,誰的傷口,誰敢去揭開。
可是在今時今日,他再次回到了童年,玩起了那個遊戲。
唐紫陌心裏邊的難過,翻滾而起,她克製不住,在唐仁修走後的日子裏,她一直都是冷靜理智的,但是此刻,她看著向宸,聽著他說他們在玩那個遊戲。唐紫陌的眼淚,突然迸落而出!
“紫陌姑姑!”向宸看見她哭了,孩子趕忙呼喊詢問,“紫陌姑姑,你為什麼哭了呢?”
唐洛煥也不勸,遊子敬黯然。
唐紫陌抱著向宸,說著最為別扭的借口,“沒什麼,隻是因為姑姑眼睛裏吹進去髒東西了……”
“那我幫姑姑吹吹……”
看過了視頻的向宸,他變得更加乖巧,當三人離去的時候,向宸問起了顧敏的病好了沒有,什麼時候可以回來。三人隻說快了,向宸點頭,他說他和張奶奶就在家裏等著媽媽回來。
三人告別了向宸,踏上了回去的路途。
來時是沉重的,去的時候卻也是沉重的。
在東園村的村口,唐洛煥和唐紫陌兩人與遊子敬告別,遊子敬道,“要轉交的東西,我已經交給了他們,現在,我最後的使命也完成了。現在,唐先生已經沒有留下任何遺物了,我用我的名譽來保證。”
他們自然是相信,誰還能欺騙。
唐洛煥道了聲謝,目送遊子敬先行離去。
而他們上了車後,則是又往醫院趕去。
路上,唐紫陌給唐默雨打了個電話,她想要知道顧敏有沒有看那個視頻。
但是從唐默雨那裏得知的結果,卻是如離開時那般,一個下午反複洗著床單,打掃清潔著,但是那視頻的帶子,她卻是動也沒有動過。
港城五月已過,六月也要來臨,但是那天氣反複無常,時不時就在傍晚時候沉了天色。
也許,所有的人都在等一個晴天。
一個可以放晴的燦爛日子。
隻是接下去一連幾日,眾人都沒有等到那個晴天。
顧敏依舊維持著之前的狀態,她整個人變得十分糟糕,狂躁症的病狀愈發明顯。她就像是一根被拉緊的線,隨時一扯,就會斷裂一般。而那個視頻,還安好安靜地放在病房裏,不曾動過,仿佛就會這麼被放置到積滿厚厚的灰塵。
又是一日,顧敏徹夜不眠,她一雙眼睛都熬紅了,她開始流眼淚,卻還不肯停下來睡覺。
沈澈終是忍無可忍,他怒氣沸騰!
沈澈一下奪走了她手中的東西,狠狠地摔在那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