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元年正月十四,神京。
這座百年帝都迎來了最危險的時刻,鋪天蓋地的人流將永定門圍個水泄不通,這些全是通州附近的百姓和災民,這些災民後麵,又是浩浩蕩蕩的韃靼騎兵,騎兵軍陣中,一個頭戴氈帽,身著鐵甲,打著披風,高鼻梁三角眼,有點西域人長相的中年男子靜靜地立在戰馬上,他就是韃靼人的首領巴彥汗。
他的身後,還有一眾韃靼各營將領以及剛剛投奔他手下的科爾沁諸部首領。
隆治四年因為漢朝騎兵的各個擊破,使得他差點死在敵對勢力的手中,之後他趁著瘟疫四起,根據範進的建言一一征服了各個部落,又根據他的諫言,吞並了各部落首領的私兵,將他們全部收於自己麾下,並按照漢朝人的方法編成大軍,將這些人馬全部緊緊掌握在手中。
自此,他終於成了草原真正的主人。
望著遠處的神京城,此刻巴彥汗心中充滿了仇恨,心下盤算,一定要攻破漢人的都城,坐一坐那九五之尊的寶座,讓黃河以北重新成為韃靼人的牧場,至於和他簽訂盟約的劉鍾,嗬嗬,玩他自己的去吧!
看著眼前哀哭聲不絕的漢人,巴彥汗不由哈哈大笑,高聲道:“給城上的漢人傳話,從現在開始計時,要麼投降,要麼出城和本汗打一仗,如果敢躲在城內不出,一炷香殺五千人。”
旁邊的範進忙勸道:“汗王莫急,這些漢民不要殺,留著有大用。”
巴彥汗皺起眉頭,“軍師,怎麼了?”
範進低聲道:“眼前的是大漢都城,裏麵不僅有皇帝,還有著大量的高官勳貴,汗王想以此迫使漢軍出城與咱們決戰是不可能,他們不會為了這些賤民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下。”
“那該怎麼辦?總不能讓兒郎們下馬攻城吧!”
說話的是一位年近四十歲,身材非常魁梧的漢子,外貌類似色目人種,他頭戴鐵盔,身著沉重的鐵甲,手中緊握一柄狼牙棒。
範進恭敬地施了一禮,“左將軍先聽我說。”
那漢子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
巴彥汗笑了,“軍師的話還是要聽的。”
眾人哈哈大笑。
範進撫須接著道:“汗王應該知道,大軍不善於攻城,之前的通州城隻有五千守軍,咱們硬是兩天兩夜才攻下來,付出了一萬多的傷亡。麵前這座巨城可不是通州可以比擬的。汗王可曾記著榆林鎮,那是整個大漢唯一一座城牆高度和眼前這座巨城一樣,但是,防禦措施卻遠遠不如眼前的神京城。當初水溶等人沒日沒夜猛攻,付出了近十萬人才拿下了榆林鎮。”
這話一出,巴彥汗手一頓,望著眼前的神京城歎了口氣,他也曾聽說過榆林的慘狀。
看著麵色陰沉的諸人,範進笑了,“這也就是我為何不同意汗王斬殺這些漢民了。”
說著,指著被裹脅的百姓,“漢人攻城有一種方法,叫做蟻附攻城。這些百姓將替咱們消耗掉漢軍守城器械,為大軍趟平前進路上的各種阻礙,等到守軍力竭之時便是城破之日。京畿數百萬百姓,用屍體堆,也能將城牆給堆成平地。”
“嘶---”
巴彥汗倒吸一口涼氣,他不是在可憐這些百姓,而是沒想到,範進會這麼狠。
左將軍嘟囔道:“真他媽狠!”
這時,一名韃靼軍將上前問道:“這是他們的都城,裏麵住著他們的皇帝,他們會幫咱們攻城?”
“餓上兩天,殺上一批,再給點吃的,讓他們做什麼都成。”
左將軍插話道:“咱們要白白在這城下等兩日?漢人的勤王兵馬肯定在來的路上了。”
巴彥汗沉吟片刻,搖頭道:“都是些內地兵馬,一個衝鋒便能打潰他們。隻是,薊縣的漢軍倒是個麻煩。一旦讓他們發現本汗領著主力圍攻京城,他們肯定會想辦法撤回支援,如今大營中隻有五萬人馬。”
範進點點頭,“汗王說的不錯,正好趁這個機會徹底擊潰薊縣的漢軍主力,接下來就能安心攻打神京城了。”
韃靼一將領忽然插話,問道:“這樣一來,城下的人馬就不多了。如果漢軍趁機出城怎麼辦?”
後麵韃靼諸將也是七嘴八舌說道,都是擔心漢軍趁機出城攻打留守的兵馬。
巴彥汗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除了宣府的精騎,其他的任他有來無回。宣府的騎兵已經被咱們打殘了,留下四萬騎兵駐守,綽綽有餘。”
聽了這話,左將軍立刻對巴彥汗施禮,又對其餘諸將抱了抱拳,道:“汗王,此地就交由俺來守,漢軍老實待在烏龜殼內還能多活兩日,否則讓他有來無回。”
聞言,巴彥汗雙手一拍,哈哈大笑,“不錯!不錯!”
忽然,範進指著遠處的神京,道:“將軍切記,神京城上的大炮可以打三裏,萬不可靠近。”
眾人都是神情一凜,薊州鎮一戰讓他們見識到了漢軍火炮的威力,若非如此,也不會四十餘萬猛攻十餘天付出五萬代價才攻上城頭,薊州鎮的火炮可打不了這麼遠啊。
左將軍大大咧咧道:“別的話俺不放在心上,這話俺肯定記住,俺還想著殺進皇宮搶幾個皇帝的娘們回去暖床呢。”
邊說,邊拍著自己的大腿,舉止之粗鄙,看得幾位科爾沁首領眉頭緊皺。
範進隻是笑了笑,不與他一般見識。
巴彥汗深深地看了範進一眼,見他麵色平靜,不由皺眉,想了想,對著範進意味深長地說道:“左將軍是個爽快人,沒啥城府,本汗擔心他會中了漢人的奸計,所以,就勞煩先生代本汗坐鎮,拾遺補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