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嬌娘總覺得出了什麼事,但是這時候也不好問,就跟了進去。
院子裏彌漫著一股藥味,灶台上放著個藥爐子,一個婦人正在熬藥,聽到動靜喊道,“他爹,是誰來了?”
張奎說道,“是吳姑娘。”隨即馬上對著吳嬌娘說道,“吳姑娘,你快坐,我去給你沏茶,不對,這茶水太熱了,老二,你去把冰在井水裏的西瓜拿出來。”
張奎的娘子崔氏生的白淨秀氣,和張升有七八分的相似,看到吳嬌娘忙是笑了笑,隻是那笑容卻是不達眼底,等著回頭看到藥爐子,又忍不住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吳嬌娘的滿腹的疑問,卻是不知道如何問,隻能坐著等張奎回來。
張淳很機靈,馬上就拿了西瓜過來,應該是用筐子冰在井水裏,上麵還滴著水,想來吃著很是清涼,十分的解暑。
張奎拿了一把西瓜刀,一刀切開,他本就是殺豬的,刀工利落,不過一會兒就把西瓜切的整整齊齊。
“吳姑娘,快吃瓜。”
張奎推了推看著西瓜就差流口水的張淳說道,“你這個吃貨,就跟沒吃過飯一樣,淨給老子丟人,還不快去幫你娘熬藥。”隨即對著崔氏說道,“他娘,你快來,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吳姑娘。”
崔氏早就想來打招呼了,但就是因為走不開,見兒子接過蒲扇幫著熬藥,這才把手放在圍裙上,擦了一遍,小步走了過來。
吳嬌娘看著幾乎是家徒四壁的張家,想著這西瓜也不知道怎麼得來的,實在是下不去口,不過張奎一個勁兒的勸,盛情難卻,顯然是真心實意的,她也不好推辭,隻好吃了一塊。
西瓜果然很甜,又十分清涼,倒是解了她的熱意。
見吳嬌娘吃了瓜,張奎這才鬆了一口氣,臉上卻都是無奈神情,說道,“老神仙還是老神仙,算的真準,可是我那兒子卻是固執的,白白浪費了姑娘的好意。”
吳嬌娘聽了這話就知道估摸著沒攔住,心中一涼,問道,“張大哥他……”
“我還是讓老大自己跟你說吧。”
張奎讓崔氏領著吳嬌娘去了屋裏,說道,“吳姑娘到底是個姑娘家,還是你領著她去合適。”
正所謂男女大防也都不過那些富貴人家的講究,尋常人家的卻沒有那許多說法,畢竟女人不出門買菜洗衣,這日子都過不下去了。
讓崔氏領著過去,有個女子在,已經算是最好的避嫌了。
吳嬌娘進門一瞧,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原來張升正躺在床上,一副受了傷的模樣,顯然那件事還真是沒有攔住。
崔氏這幾日已經哭了許久了,這會兒見到吳嬌娘吃驚的表情,再去看躺在床上的兒子,一時沒忍住又捂著臉抽泣了起來。
“我就不該活著,都說我八字太硬,不該成親,我卻是偏偏不信命,終於克了自己的兒子。”
“娘,都說不是你的緣故了,吳姑娘還在這呢,你就別哭了。”說話的正是張升。
這會兒張升膚色慘白,但是精氣神卻很好,那一雙眼睛格外的有神,見到吳嬌娘走過來,讓崔氏扶著自己起身,坐直了身子,鄭重的朝著吳嬌娘拜了拜,說道,“吳姑娘,請受張某這一拜。”
“張大哥不必如此,我可是受不起,再說你這……”
張升看到吳嬌娘眼中的惋惜,自顧的一笑,顯得十分的從容,和之前萎靡不振的模樣大為不同,這讓吳嬌娘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張大哥,我實在是不明白,你為何要執意去作證?”
回去的路上,日頭依然很大,曬的人難受,吳嬌娘卻是沒有知覺一般,滿腹的心事,她腦子裏都是剛才張升說的話語,“吳姑娘,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所為,我也曾想聽從父親的話避禍,但是心裏卻實在是難安,如果因為我的貪生怕死卻是讓老師冤死在獄中,那我讀了這許多年是聖賢書又是為了什麼?”
原來張升的老師束崇文費了一生的心血寫了本書,卻是因為裏麵提到了先祖,被羈押入牢中,這事關謀逆大罪,許多人不敢說話,唯獨張升卻是為自己的老師擊鼓鳴冤。
張升不過一個白衣,連個童生都不是,律法規定想要擊鼓鳴冤,要先打上二十大板,那些人又是存了心壞了張升的身子,自然是下了狠手。
原來那些日子,張升萎靡不振,顯然是因為這件事。
如果是旁人,吳嬌娘少不得罵一句,但是這是後世名留青史的人物,他正是用這種近乎剛烈的手段,叫人害怕。
這世上總是有些人不屈不撓,叫人信服,但是她的婚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