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有慰泉下(1 / 2)

夕陽似血,雲焰焚天。

割鹿城在霞光氤氳的雲山天際若隱若現,說不出的縹緲絢麗,宏偉壯闊。

延綿官道,如同貫穿天地的紐帶,一端地上,一端天際。

此時正是夏末時節,雖已日近山頭,天地間仍似剛撤去柴火的窯窖,沉悶炙烈的暑氣將所有生靈籠在其中烘烤。

官道上,車馬如龍,卷起滾滾塵浪。

雲不往、雲不離不疾不徐走在纖粒可見的塵煙中,昏光披身,濁風當頭,汗水如冬枯的河流,粘著鹽斑汙痕,從他們稚嫩油黑的臉頰緩緩流趟。

這條郡府要道上,有兩輪的車,四腿的馬,甚至奇形怪狀的異獸,卻絕難看到兩條腿走路的人。機械麻木的車夫,一騎絕塵的騎士,都不免在疾馳而過的刹那憐憫而稀奇地瞧上他們兩眼,卻沒誰留意他們的形貌。誰會想到這兩個乞兒般毫不起眼的少年,竟也是此次天心武選的參選者?

雲不往和雲不離自小跟一個邋遢老頭生活在一起,老頭不稼不穡五穀不分,牛皮卻吹得天花亂墜。十餘年間,兩個少年聽他吹過的牛皮,比早年間他打理的地裏的雜草還多,他們不但耳朵聽出了老繭,連心髒和腦髓也都長了老層。

然而,當兩人離開居處來到外界,才漸漸發現老頭的牛皮竟非全是胡編亂造,反有許多與事實大體相符。

這樣才最可怕!

他說,玄功修煉到高深處,可顛倒陰陽,可呼風喚雨,可飛天遁地,可移山填海。

每到此處,兩個少年都忍不住出言擠兌:你說得像真的一樣,倒是施展給我們看看。

老頭哪施展得出,別說移山填海,小半桶洗澡水他都能提得氣管炎複發,至於飛天遁地,若非兩人攙著,路上稍大的包就能絆他個半身不遂。當是時,老頭總是一副夏蟲不可語冰,蟪蛄不可言春秋的氣苦表情。

但他從不氣綏,很快又喋喋不休不厭其煩地向兩個少年吹噓玄功的諸般神妙,為證所言非虛,他還把天心武選說得頭頭是道。

隨著月歲流逝,雲不往兩人漸漸對老家夥生出病者的同情,非但不再戳穿他的牛皮,還時而表現出向往渴仰來附和他的臆想。也不知兩人的“轉變”讓他覺得苦心有慰,還是他在自己精神世界裏真個修煉有成,這個風燭殘年早該歸西的老東西居然奇跡般苟延殘喘著,一年、兩年、三年……

年前,老家夥突然回光返照偷偷出了趟遠門,回來後將一份地圖珍而重之地交給兩人,當夜就撒手人寰。這份材質怪異的地圖雖隻繪有割鹿郡山川分布,卻詳細標注了他們所在村落到仙宗割鹿郡分院的路線,顯然,老頭是要他們前去參加即將舉行的天心武選。

兩人依老頭吹噓的“大陰陽術”挑了塊“風水寶地”將他下葬,至於他引以為豪的術法是否靈驗,也隻能靠他自己以身相試了。

亦或是年少不安的躁動,亦或假戲真作真對修煉確有了些向往,籍了卻老頭唯一遺願之名,雲不往、雲不離終究還是踏上了老頭預計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