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求太子救梨香
第二天一早的時候,我去小院落裏,陳嬤嬤告訴我,可以從後門去挑水。
我才發現後麵的風景甚是好,像是小山坡一樣,四處都種著樹,談不上大也不算是小,總是能把夏天的熱給擋個嚴密的。
曲徑通幽,從這裏去挑水倒是好,沒有人會看得見我難看的樣子。陳嬤嬤說,這裏不會有什麼人看到。她大概也知道,每天早上那兩個宮女會在那裏休息,會取笑人,她雖然不多話,可是我知道她是一個很好的人。
從那一天起,我就喜歡上了這裏,隻要沒有什麼事做,我就會到這裏來閑睡一會,倒也沒出什麼亂子。陳嬤嬤也沒有說過我什麼。我是愈來愈大膽吧,無事,坐在那小房裏隻會悶得心都急促起來,濃重的藥味我總是不喜歡的。中午的這段時間,我最是清閑,我覺得比在任何一個宮更好,我在這裏,真的很自由。
她侍候寧妃娘娘的時間最長,我欽佩她的忠心,哪怕是冷宮,這麼多年也不曾有過怨言,不曾對寧妃娘娘大聲說話,這一點,就值得我佩服了。
她就像把寧妃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著。
寧妃娘娘的精神越來越好了,說話的時間也長。
寧妃很喜歡看我畫畫,她喜歡什麼,我就學著去畫什麼。
我打掃完院子,陳嬤嬤叫我:“初雪,進來。”
我放下掃帚走進去,趕緊把門帶上,不讓燥熱的風也吹了進來,“寧妃娘娘醒了嗎?”
“初雪。”寧妃有些興奮地叫,“我教你寫字,快過來。”
我正要進去,陳嬤嬤拉住了我的衣袖,小聲地說:“初雪,你……看著點。”
我有些不解,還是點點頭。
寧妃娘娘曾經興致勃勃地把她的字帖給我看過,那字寫得真是美,如雲一般輕飄,娟秀靈慧。而且她最厲害的是左右手都可以寫不同的字體,一個剛勁有力,如刀削雲峰,一個輕柔如水,如含笑春雨,讓我佩服得不得了。
我鋪好了宣紙磨好墨,“寧妃娘娘,想寫什麼樣的字?”
她接過筆想了蠻久,然後說:“不如,就寫你的名字吧!倪初雪,倪初雪。”她輕輕地念著,然後,拿著筆慢慢地寫,我看到她的指都在輕微地抖著,寫出來的字,一彎一曲,極是不好。
但是她寫得很認真,很仔細,大大的“倪初雪”這三個字,她寫得其實不好看。
“你試著寫寫看。”她將筆給我,當我是初學寫字的小孩子一樣。
我現在明白了陳嬤嬤的意思,我故意將筆拿歪了,歪歪斜斜地寫下了三個字———倪初雪。
就是小靜,也不至於會寫得那麼難看。
寧妃已經沒有那種力氣和神魄,她回不到以前去了,現在她難得氣色變得那麼好。我也高興,替她高興。
寧妃看了一眼,皺皺娟秀的細眉說:“初雪,你要寫好一點啊,你寫得好難看呢。”
我點點頭,“是的,初雪會好好地跟寧妃娘娘學的。”
“今天的天珠開得漂亮嗎?”她側著頭問,她每天都得問,非要我保證之後,才會安心。
我點頭,“是啊,開得好漂亮呢。今天更多紫色的小珠兒了。”
她有些歎氣,“要是我身體好就好了,我可以天天去看,我很喜歡的。”
我點點頭,我知道她很喜歡。
院裏響起聲音———“陳嬤嬤。”
陳嬤嬤站了起來,“寧妃娘娘,是張禦醫來了,是來給娘娘瞧瞧的,我去開門。”
寧妃有些興奮地理理發,“初雪,我是不是精神很好?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
我點頭,“是的,好了很多了。”氣色都有些好轉,隻是還是很蒼白。我想大概是在這裏悶得太久了,所以才會這樣的。
心悶也容易讓人氣鬱,陳嬤嬤說,寧妃娘娘以前一天說不了幾句話,現在倒是說得多了。
她小聲又高興地說:“初雪,我告訴你哦,皇上應允我,說我病好了,就讓我回去。等我們回去了,我就不能這樣跟你說話了,我要說,本妃,不能自稱我,也不能總是叫你的名字了。”
我淡淡一笑,心裏有些歎息,依我看她這病可不輕啊。
一會兒張禦醫進來,看到寧妃娘娘馬上行禮,“寧妃娘娘金安。”
禮數卻是不周全,我看得出他是在敷衍寧妃娘娘。而且他沒有等寧妃說“平身”就已經起來了。這是冷宮,他們的禮數,也不過是隨便做做樣子的。
寧妃輕笑,優雅地說:“張禦醫,又得麻煩你了。”
“不敢當。”他坐正之後一臉正色地看著寧妃,“娘娘的氣色大好啊。”
寧妃伸出如玉般的手,隻有皮連著骨一般,讓人看了都覺得憐惜,“張禦醫瞧瞧,本妃是不是好多了?”她又如高貴的妃子一樣,端莊,守禮,而且,她一言一行都很得體,沒有那種小女兒家的嬌態,也不任性。
張禦醫把了一會脈,笑著說:“娘娘的身子骨啊,真是大好,不用多久,想到哪裏去就到哪裏去了,微臣再給寧妃娘娘開些補氣之藥。”
“陳嬤嬤。”寧妃看著她,眼裏有著一些激動的微光在閃動著。
她似乎在哭,我也高興啊。難得她身體好轉了,我每天看著她喝大碗大碗黑糊糊的藥都覺得恐怖。
“恭喜娘娘。”陳嬤嬤笑著。
張禦醫抬起頭看我一眼,“這小宮女倒是厲害,到了這裏,寧妃娘娘的病也好了大半。”
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這樣說我?我不是大夫,我也不會看病。
陳嬤嬤趕緊說:“張禦醫,你誤會了,這小宮女啊,隻配掃掃地、洗洗衣之類的。寧妃娘娘一向都注重保養身子,才會好得那麼快。”
她一瞪我,“你還不去洗衣,還站在這裏幹什麼?”
口氣有些凶,陳嬤嬤從來沒有這樣跟我說過話呢。我有些吃驚,卻順從地說:“是,初雪馬上去洗衣。”將寧妃娘娘的衣服,不管是幹淨的還是不幹淨的,都抱了出去。
我想陳嬤嬤突然這樣對我,一定是有她的用意的,我聽話就是了。
做一個宮女,我越來越不知道要怎麼去做了。有時,要聰明,有時,不能聰明,有時要聽話,有時,不能聽話。笑,不一定要開心才能笑。
我洗完衣服,就看見陳嬤嬤從冷宮的門口而來,大概是送張禦醫出去了。
“初雪,寧妃娘娘的事,你哪裏也別說。無論是誰,一句話你也不得透露。”她很嚴肅地說著。
這些主子的話,有什麼好說的呢?我不喜歡到處亂說什麼話的。
“娘娘呢?”我壓低聲音問。
“睡著了,你也去休息會吧,這衣服我曬便是。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為好,好好照顧寧妃娘娘就好。要是有一天,還有人這樣讚你,你能推就推了。”
我點點頭,陳嬤嬤在宮裏多年,她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米還要多,她的話,總是有理的,不然,她不會忽然就變了臉對我。
我也不會耿耿於懷,寧妃的身子變好了,我也高興。
在後樹林裏,聽著鳥聲,我就想打瞌睡,這裏很靜,而且很清涼,風細細地吹著。我喜歡坐在樹底下聽風吹過樹沙沙作響的聲音,它們像是在說著什麼悄悄話一樣,有時高興,有時生氣,我暗笑我自己,做白日夢,但是,不否認,我是真的喜歡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