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疑生毒疹
傍晚的時候,我正獨自走出樹林,一雙有力的大手卻將我拉進了那濃黑的林子裏。
我來不及出聲,一聲冷然的響聲就在頭頂———
“是我。”
那冷冷而又滿是霸氣的聲音,淡淡而又高雅的香味,不是太子,還有誰呢?差點我以為是采花賊。但是可能性不大,我自知我條件有限。
一聽到是他,我放鬆了下來,輕笑著行禮:“太子千歲。”
薄唇緊緊地閉著,像是生氣一樣,眼神就瞪著樹葉上方看著。
太子,總是喜歡把他的心情放在臉上。總是這樣,習慣了,我倒也不覺得有什麼畏懼害怕的。我輕笑,“好巧啊,在這裏遇見了你。”
我得小心地應付著呢。什麼好巧,他根本就是在堵我,拉進這樹林裏,卻又一聲不吭。
我不想問為什麼,可是我知道我要是不問,他會更生氣。他是一個怪人,我也是一個怪人,我才認識他多久,左也求他,右也求他,還能了解他的心思。我不怪,誰能比我更怪?鬥膽求太子,也能和太子這般沒什麼規矩地相處。
我是欠他很多人情呢,就順著他也無妨,私底下,他並不是喜歡擺架子的人。
“正巧,奴婢洗好了帕子要還給太子千歲。”我從衣襟內取出那繡著淡雅花色的帕子。
我雙手遞上去,他卻不接,暴虐地說:“不要就丟了。”
唉,真凶啊,我硬著頭皮,看著這帕子,“那丟了就不如給我擦腳……不,嗬嗬,留著作個紀念也好。”在他陰鷙的瞪視之下,好女子也不得不改節。前麵的話,我是逗他的。瞧,他放鬆了下來,隻用眼神瞪我了。
“太子,如果您老心情好一點的話,有什麼要吩咐的嗎?我不敢夜黑之後出冷宮。”自從那一次差點讓紅嬪打死,我就害怕。越是晚上,我越是不敢靠近這裏,深黑得像是裏麵藏著鬼魂一般,我倪初雪,竟也是怕死之人。
他煩躁地看著我的頭,冷硬地問:“傷好了?”
我嫣然一笑,他的關心,總是要用不同的法子來掩飾,“太子的藥真是有效,一點也不痛了,隻是太可惜了,才一小瓶,一下就沒有了。”
他像是忍不了一樣地吐氣吸氣,無可奈何地說:“倪初雪,那是宮裏特製的珍貴之藥,一點點都可以養你一輩子了,竟然一下子就用光了。”
我啞然,“天啊,這樣珍貴,我倒是不知道。”養我一輩子,這句話聽起來有些曖昧了。
他低低地叫了起來:“就你這樣,豬頭笨腦。”
無語,我有那麼差勁嗎?那誰特意跑來這冷宮裏我的必經之路上堵人呢?我豬頭笨腦,他好得到哪裏去。
“為什麼不曾說過你會畫畫?”他挑眉問著,那神色,像要將我整個人看透一樣,也帶著他的憤怒。
我無辜,“我本來就會啊,你也沒問過我,我總不好拿著這件事向你彙報吧!”而且我和他不是很熟啊,我會畫畫,他為什麼那麼生氣啊?
他抓著我的肩,用力地搖晃著,“我最恨人欺騙我了。”
痛啊,我給他搖個頭腦發暈的,“我沒有騙你,是你沒有問過我啊。”怎麼就怪罪到我頭上來了呢?是太子,我才敢在心裏這樣不平地想著,不過換了別人,也不會想要把我搖得像是恨不得要掐死我一樣。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一點就死得很精彩?”
死,還分精不精彩的啊,不過,這不是我要考慮的問題了。
我歎了一口氣,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我也不想的,我和林美人,在秦淮就認識,當時,我和她鬥畫,似乎,我略勝一籌,她今天來宣我去靜香宮和林珣畫師比試。”
“貴妃似乎認得你。”聽我說完,他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怨氣難平啊,如今我是宮女,她是美人,怎麼會不找我報複呢?他平複了一些怒氣,放開了手。
我知道,不是似乎,而是很大的幾率,一個貴妃,隻看著一個宮女,還帶著那種咄咄逼人的冷意,我神經再粗,也能感覺得到啊。我輕輕地點點頭,“好像是吧。”
“小心些。”他不自在地說著。
我露齒一笑,“謝謝太子的關心。”
“誰關心你,倪初雪,我本來就想……”
他看著我的眼睛,那種認真和透視的眼神,讓我的心驀然提到了嗓子處,吞吞口水看著他,“你想什麼?”說一半留一半真是嚇死人。
他挑挑俊朗的眉,“你不是平凡的宮女,果然如此地有才華,如此的聰慧,怪不得我會欣賞你。”似乎為他的眼光有些得意一樣。
呼,原來是誇我,放下一顆急跳的心,我輕笑了起來,“嗬嗬。”
“你欠我許多情。”他才不甘心看著我笑得這般的開懷,就喜歡打擊我。
“是的,我明白,我一定盡能力還。”不過我能力有限哦,不能要求太高,不然就是直接的失望,嗬嗬。
他也笑,看著我的眼說:“還記得那個月夜我怎麼發現你,怎麼要找出你的嗎?”
怎麼又說起那晚的事呢?我臉上又燒了起來,耳根子發熱,別開臉,“不記得了。”
“給我畫一張和你一樣的裸背,和你一樣清冷的背影,就把欠我的人情都還清了。”
什麼?還要我畫?我會畫才是瘋了,他如此不客氣地要我還情。
但是,我看著他的眼,沒有戲謔,不是玩笑,那樣的認真。
我很別扭,“我不知道怎麼畫,我焉能看到那晚我在月光下的背影?”
“我不介意半夜讓你再去試一次,到你能畫出為止。”他不放棄。
如此的執著,為什麼呢?要畫我的裸背,是萬萬不能的,可是,我如何能推脫?他眼裏藏著某種東西,很深,很冷,很遠。
“我試試看。”無法拒絕,我隻能小聲地順從。
他放開我,“別想著能糊弄本太子。”
“是啊,太子,你是太子我是宮女,我豈能糊弄你呢?我盡量試試看能不能畫出來。”好多退路的話啊。
“盡量、試試、能不能”這些不能肯定的詞,換來太子的一瞪,“誠心一點,高興一點,我非要不可,我下令,讓你升為畫女。”
我高興得起來嗎?還真是不能糊弄啊,我上哪兒去弄這樣的畫呢?
恍然間,竟然跟著他往冷宮外走去,一聲沉沉的鴉叫驚醒了我,“太子,你是出頭鳥了。”我才進宮多久啊,竟然獲如此大的照顧,我不就成出頭鳥了?
他冷嗤,“你以為在靜香宮的畫畫之事後,你還能做你的縮頭鳥?”
是啊,不行了,我惱得想要把腦袋埋入手掌中去。哀怨啊,哀怨,我本來隻是想要做平凡的宮女,隻要平凡就好了,卻總是出頭。
“不要做畫女了,我畫就畫吧!”哀怨啊。
太子沒有說什麼,和我一起走出了冷宮,他去他的地方,我回我的地方,像是沒有什麼關聯一樣。他到來,似就隻是為了罵罵我,要我還人情債,怎麼一個比一個更難纏啊?
太子還不如陰狠一點,讓我跪跪拜拜也好,為難我也好,偏要我畫什麼什麼呢。真是煩啊,他會等很久的,等到他忘了為止。
回到秋菊院梨香又是一番逼問,我隻淡淡地說了一句沒贏,她就背對著我躺下了。我對上連秋池的眼,她帶著一抹別意的笑看著我,我卻覺得那笑讓人不安,歎口氣側躺著睡下來。
一夜睡得卻是極不安,這種睡姿,真的睡不好,入宮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我還是不喜歡這樣睡。
早早到了冷宮,寧妃娘娘的身體好了很多,上午的時候,開著窗讓她看了一下天珠。她很高興,直呼著天珠長得真快,她哪裏知道,那一株,早就讓我丟在後樹林裏了。
中午我去冷宮的門外領午膳,有些特別,像是更精致一些。
單獨地坐在院裏小樹下吃著,不打擾到寧妃的午休。她和孩子差不多,睡的時間特別的多,但是這幾天,卻又沒有什麼大好的樣子。我不懂醫術,可是,我知道一個人的健康,可以看她的氣色辨認。
沒想到的是,第三天早上我入冷宮,剛澆完天珠和花樹,就聽見裏屋寧妃大叫的聲音。
我著急地跑了進去,看到寧妃捂著臉大叫著。
陳嬤嬤抱住她,聲音滿是焦急:“寧妃娘娘,沒事的,是蚊子咬的。”
怎麼回事?寧妃扭轉頭看我,一臉的害怕和蒼白,“初雪,你看,你看我的臉!”
那發抖的聲音,讓我都心驚膽戰起來,仔細看著她的眼,額上起了幾個小紅點點。幸好隻是小點點,差點沒有嚇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