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人間自有真情在
大年三十,春晚開始了,李玫瑰跟蕭建軍一年一度的大戰正式拉開序幕,李玫瑰一年的工錢,今天被登門討債的人全都要走了,就這樣還不夠還蕭建軍欠下的外債。
“畜生——”李玫瑰站在堂屋,咬碎了牙,壓低了聲音,臉色鐵青地罵蕭建軍。
“倒黴娘兒們,有你就沒好,年年三十找晦氣。”蕭建軍當了一年的孫子,此刻情緒全麵爆發。
“別罵了,讓別人聽見都難聽。”蕭老太站在偏屋門口,小心翼翼地勸架。
“你還怕難聽?你養了個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好兒子。”李玫瑰一腳跨出門檻,冷嘲熱諷地譏諷蕭老太。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蕭老太用髒兮兮的圍裙擦著眼淚。
“不過了,不過了,都死絕了,都死絕了——”蕭建軍一陣風似的衝進院子,拍著臀,跺著腳,像潑婦似的嘶聲叫喊。
“丟人的玩意兒。”李玫瑰轉身回堂屋,她低聲恨恨地罵,像蕭建軍這樣破罐子破摔臭不害羞的潑婦行徑,她是做不出來的。
“完了,完了,我這一家是完了,死絕了才好,死絕了才好——”失控的蕭建軍嗓子都喊劈了。
二寶坐在床邊,瞪圓了眼睛盯著春晚看,蕭建軍和李玫瑰的一年一度的大戰役,像春晚一樣準時,記憶中,她還沒看過一次囫圇的春晚。
蕭建軍在院子裏發瘋發狂發癲,李玫瑰在屋裏像和尚念經似的碎碎念,蕭老太坐到灶台後麵,邊生火做晚飯,邊抹著渾濁的眼淚。
“都閉嘴,過不下去就離婚!”二寶對著窗戶嗷了一嗓子。
“小畜生,你說什麼?”院子裏的蕭建軍立刻大聲吼道,他蹬蹬蹬地往屋裏走。
二寶在他進房間之前,嗖地衝過去,用力摔上房門反鎖。
“小畜生,讓我跟你媽離婚?你說的是人話嗎?小畜生——”蕭建軍砰砰砰地砸門,砸不開就用腳踢門,哐哐哐的。
二寶爬到床上,鑽進被窩裏,哐哐哐的踢門聲讓她緊張又害怕,生怕蕭建軍破門而入,抽她一頓,從小到大,蕭建軍還沒打過她。
門被蕭建軍踢了一個洞,蕭老太從廚房跑過來,死拉著蕭建軍,有人拉,蕭建軍就順坡下驢了,他也沒真想抽二寶這個小畜生,隻是感覺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戰,他需要發泄一下。
二寶頭縮進厚厚的棉被子裏,淚如泉湧,人活著怎麼就那麼痛苦,她不想活了——二寶張大嘴巴,喉嚨裏發出無聲的悲鳴聲,兩隻手像猩猩一樣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胸口。
痛不欲生的二寶餓著肚子,迷迷糊糊的睡去,淩晨的時候,窗外傳來嘭嘭嘭的二腳踢聲音,好像大地都被震動得顫動起來,整個村子家家戶戶都在放鞭炮,搶財神。
唯獨二寶家的小院黑乎乎,死寂一片,大戰過後,李玫瑰早早地回房間睡了,蕭老太做好了幾盤紅燒魚,也上床睡覺了,蕭建軍躺在堂屋的長沙發上呼呼睡著。
二寶悉悉索索起床,穿上棉衣,收拾自己的行李,她背上牛仔包,走到李玫瑰的房間外麵,輕敲了一下門,“媽,我回學校了。”她用粗嘎的聲音說。
“有車嗎?隨你的便。”黑乎乎的房間裏,李玫瑰擦著眼淚,啞聲道。
二寶轉身走出堂屋,出了小院,這個時間肯定是沒車的,學校也肯定是不開門的,二寶不知道自己能去什麼地方,現在能做的就是離開這個家。
出了狗尾巴村,二寶站在公路上,往左是去她學校的方向,二寶想了想,轉身往右,她沿著馬路一直走一直走,沒有目標,沒有方向,走到哪裏算哪裏,走不動了就躺下等死。
天亮了,狗尾巴的孩子們開始一家一家的串門,拜年討糖吃。
蕭建軍開了院門,強顏歡笑地給上門的孩子發水果糖,一個孩子兩三塊。
李玫瑰睡到上午十點,“畜生,二寶晚上走了,你跟二狗子借車,找她去。”她低聲對蕭建軍說。
爆發之後,蕭建軍又變回了孫子,他一聲不吭地找好朋友二狗子,兩人咬著耳朵竊竊私語幾句,二狗子果然夠義氣,當即從車庫裏開出他的麵包車,蕭建軍坐到副駕上,二狗子發動麵包車呼嘯著駛出狗尾巴村,“左轉,她一定是往學校方向去了。”蕭建軍指著方向。
二狗子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收費站,幾個小時過去了,連二寶的頭發也沒看見,眨眼間就到了城裏。
蕭建軍給二狗子指著二寶的學校,二寶開學的時候,是他送過來的,當時他腰間別著一個像磚頭一樣的大哥大,特意在二寶的宿舍打了個電話回村裏,指導工作,蕭建軍自己覺得特別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