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一個很大的磨，就在村口的大樹下，是村裏人公用的。家裏條件不好的有東西要磨一般都是人力拉磨，稍微好點的就會租用村長家也是村裏唯一的一頭驢來拉，農忙的那段時間這頭驢自然是閑不下來。由於大磨很多家排著隊用，有些人家人力充足，不想用驢，於是就有人提議，要不白天磨都給人力用，晚上就讓驢來拉，這個提議得到了村裏很多人的支持，所以每到這個時候，驢就過上了顛倒黑白的生活。
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村口這頭驢卻在拉磨。驢開始肯定是不適應的，但村裏總會派個人夜裏值班，自然就把驢的作息給拗了過來。於是夜驢拉磨這種情況在村裏那個時候是見怪不怪的事情。偶爾會有人家忙農活到很晚，路過，與值班的人聊上幾句，看到拉磨的驢，順口說到：“咱有這驢可是幫上了一個大忙呀。”驢自然聽不懂人話，隻是記著如果此時不拉磨，又得挨上值班人幾鞭。
夜很漫長，好在到了後半夜，值班人有時候也會熬不住，驢就趁著機會停歇了會兒，挨著磨，驢在等待著天明。時常天才微微亮，已經有人過來接手它的位置了。值班人也會這時候過來牽著它回去休息。如果發現回來驢沒有在拉，則會鞭它幾下。驢開始幾天還會因為鞭策多拉些時間，後來則寧願挨上幾鞭也實在能偷懶就偷懶了。甚至後來聰明的它發現遠處有人就開始拉起來，其他時候就慢慢悠悠地享受著拉磨的驢生。拉累了就停下來，偶爾有兩隻鳥兒在身上歇歇腳，聽他們聊會兒外麵的世界，看著身上栓著的磨，覺得此生也離不開畜棚和這塊磨了，想到此時便會“噅兒噅兒”地叫上幾聲，深夜裏能傳到很遠的地方，伴著蛙聲一片的稻田，月色如果不錯，也算是個獨特的夏夜。
過了農忙的時節，驢兒並不是每天都有活，這些時候的夥食也會差上好多，有時候太過無聊，它就又會叫上幾聲，全村的人大概都能聽到。此時它甚至有點想念拉磨的日子，村長也在尋找好的機會好好利用它，隻是從小隻訓練過它拉磨，其他的這頭驢似乎都不會。
有一次想試著讓它拉上個小板車，結果隻是原地打轉。村裏的人都嗤笑，真是一頭笨驢。但是一天天的也不可白養著它，村長就決定把能磨的不能磨的都拉上它去上磨，這下可把驢兒累壞了，脖子上早已留下了深深的勒痕，然而似乎它已經失去了思考，就連叫也都懶得再叫了。村裏的人發現這隻驢兒似乎變得溫順了許多，先前除了村長一家，其他人都挺認生，如今旁人靠近了也不會再撅起蹄子了。
等再到農忙的夏夜，也聽不到那個深夜的驢叫聲了。有一個晚上，樹上的蟬還在不停地鳴叫，驢聽得厭煩了，就問它，“你都叫了一天了還在叫，你不累嗎？”“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每天就知道拉磨嗎？我沒幾天就要去世了，如果不在這些天找到伴侶，就沒有下一代了。”驢兒心想原來這小蟲子生命這麼短，自然它也不知道什麼是伴侶。於是它就沒再管樹上的蟬鳴，繼續拉起了磨來，習慣性的偷偷懶，仿佛隻有這段時間是屬於自己的。
回到畜棚，它還有一個鄰居，隻是這鄰居是經常換來換去，基本長大了就會被村長一家帶人拖出去，然後就再也沒回來過——它的豬朋友，所以大概每大半年它都要認識兩三個新的豬友，看著他們長大，然後拖出去沒再回來過。驢兒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新朋友以及送走認識了大半年的舊朋友，這種新舊的交替讓它對時間有了一點點認識。隻是這鄰居經常隻是吃完就睡，很少搭理它，隻有在飯點時候，驢兒經常嘲笑它們都吃的啥豬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