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本是一個寺廟,跟他們居住的蘭若一樣,廢棄於數十年前的一次禁佛運動,無論大殿、偏殿,都空落落的,並無一尊佛像,一些殘垣斷壁和整齊的方墩訴說著曾經這裏的裝飾多麼精美,這裏的佛像多麼高大魁梧。
偏殿沒有匾額,兩旁的柱子上掛著兩幅告示,旁邊圍著不少衣著破爛的百姓,嘀咕著什麼。
第花不識字,問道:“這寫的是啥?”
“這一幅是安民告示。”
第花抿嘴說道:“你倒是說呀。”
雕仇丹青清醒過來,停止默念,朗聲說道:“其實就是說這次疫病範圍大概在宴湖堡、葳瀾城堡、滕州、山亭城、豐州城、沛城一帶,現在宴湖堡的疫情由甯在航、江翁叟等一幹郎中的努力下,已經得到了緩解,並且配置出相關的藥劑,療效顯著,你看”雕仇丹青指了指告示上的數字“這裏是說,咱們現在這個安世堂最多容納了七百二十七名病患,現在僅有二佰二十一人。”
“啊,死了這麼多?”第花嚐試著用手指頭計算下七百二十七和二百二十一之間的差距,幾個如蔥兒般的指頭晃動了一下,就沒有動靜,手指頭不夠,她算不出來,放棄了,但她知道這裏麵大部分都是死了。
雕仇丹青翻了一個白眼:“哪裏是死了,難道不興出院嘛?人家既然告示出已經有了配方,自然是想說明疫病得了控製,大部分人都出院了,爾等不用緊張。”旁邊湊過來幾個不識字的百姓,雕仇丹青這個“爾等”是說給他們聽的。
“這位秀才公,要不你看看這塊告示,說的是啥呢?”
“這一塊是身份牌諸位需要提供的東西。”第一次被人叫做“秀才公”,雕仇丹青有著說不出來的自豪感,這等待遇,在戈壁沙漠哪裏能得的到。
“這要提供啥呀,是錢財還是粟子?這些我們都沒有呀。”
雕仇丹青擺擺手,手腕在轉了個小圈,看著自己並不算娟秀的手指在空中飛旋,他很滿意,試著脖子也如同書生讀書般旋轉,這感覺真奇妙,手指淩空一點,剛要輕吐說教,偏殿中走出一個文士說道:“不需要你們交錢納糧,隻需要你們登記姓名、籍貫,到了裏麵文書問什麼,你答什麼就成。趕緊進來辦手續吧。”
一聽到不用交錢納糧就能辦理,這些人一股腦子的往裏麵走,隻留下雕仇丹青在風中淩亂。
他張著能裝進雞蛋的嘴巴,一股陰風入腹:“第花,要不我給你念念?”
“還念啥,方才那文士都已經說了,隻要報名字就好。”說罷,第花踏著小步上了台階,嘴中還喃喃道:“我是報第花好呢?還是第二花?”
“能給我塊抹布嘛?”輪到雕仇丹青登記了,前麵那個農夫,完全就是蹲在凳子上做完登記的,雕仇丹青並沒有潔癖,但也不會直接一屁股坐在滿是泥巴的凳子上。
負責記錄的文士眉頭一皺,跟著這些老農打交道,真是說不出來的苦楚,臉髒、人髒、衣服髒都還好說,拿著那剛摸完大鼻涕的拇指來蓋手印,差不多可以讓他吐一整天。雕仇丹青前麵那位百姓還算好的,隻不過那滿口的鄉野俚語,要斟酌很久才能確認。“飛煙,幫忙給這位小哥一塊抹布。”
“好”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
雕仇丹青眼前一亮,隻見一女子一身淺藍錦衣,塑身束腰,有些嬌小,卻幹練利落,再看那相貌,眉目含黛,秀鼻櫻嘴,又多了一份書香氣質。
“給你”丁飛煙遞來一塊抹布,卻沒人接,如此癡態,她臉上一紅,見麵前這位壯士,一臉英俊,呆萌之中有些煞氣,倒是叫人喜歡“誒,給你抹布。”
“好”雕仇丹青並非沒見過美女,即便是漢家女子,在雕仇部他也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可丁飛煙的出現,那麼突然,如同一支箭刺入心中,倒不是因為她美若天仙,而是她太像他認識的一個人了,神遊天外的他,抓起抹布,順勢抹了抹嘴邊的口水。
那文士臉色憋成了豬肝色,輕咳兩下。
雕仇丹青這份模樣,把丁飛煙嚇了一跳,回過神之後有些嬌羞,有些惱怒:“你這登徒子!”說罷,轉身而去,如飛煙一般,隻在空氣中留下半抹餘香。
“姓名”這個聲音很大,空曠的偏殿甚至都傳來些許回音,負責記錄的文士也是無可奈何,這已經是第三次問他了。
“能否讓方才那位姑娘給我筆錄呀。”雕仇丹青有些厚顏無恥的說道。
“下一個。”文士對他已經忍無可忍了,此刻她兩手放在自己的雙肩之上,目光充滿戒備的盯著半醉半醒的劉醒,帶著些許驚慌的表情,讓人見之頓生憐惜之情。
“池仇”雕仇丹青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我叫池仇。”
“籍貫”
“宛城人。”
“出生日期。”
“額”
“你隨便報個年號,我幫你算算。”文士很自信的說道,
這怎麼報?雕仇丹青犯難了,五嶽大陸,各自為政,總不能報個大亭的年號吧,況且他出生的時候,沙亭部還隻是在南疆有些勢力的部落,哪有年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