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五節 三年大旱(1 / 2)

實話說,寫這個故事很忐忑。涉及到那個敏感時候的事情,到現在還會引起爭論。那是個混亂的時代,各種悲劇不斷的上演。那三年,中國餓死了很多人。之後的幾年,又整死了跟多的人。這個帖子裏,我不想爭論是非對錯,我們隻講故事。如果故事裏有涉及到任何敏感的事情,請大家不要涉及到政治,如果觀點不一致,我也隻是複述了二姨自己的主觀判斷,不追求辨明是非。

二姨說他這一生,最興奮喜悅的是兩個時候,一個是日本投降,一個是新中國成立。而最不願意回憶的,卻是一段時間的事。那十幾年的瘋狂,拖累了中國發展的步伐,死了多少無辜的人,又拆散了多少和睦的家庭。當時二姨已經年近古稀,對一切的事情都看的很開,卻還是看不透人性。

那個年代留給我的印象隻有饑餓。所有的人都隻為一個目的,生存。能達到生存的目的的,就是吃的。不隻是糧食,隻要能入口的東西都可以。樹皮,草根,家裏已經養不起各類的活物了。被餓死的雞鴨狗都被拔了毛吃掉了。出去一看,每個人走路都是飄乎乎的,除了必要的活,為了節省體力都盡量在炕上躺著。身體不好的老人躺著躺著就去世的比比皆是。

我們一家能在那三年活下來,沒有一個人因為饑餓死去,全是仰仗二姨。

在沒發生災難之前,屯子裏已經是公社製,家裏不開火了。大家將一切的資產都上繳,然後滿心期待的等待共產社會的美好。剛開始的確美好,大鍋飯,大家敞開肚皮吃。隻是後來飯慢慢的從幹的變成稀的,從稀的變成菜粥。再後來,不做大鍋飯了。每人每天發定量的毛糧食回家自己做飯吃。不過卻說這隻是暫時的,糧食豐收了還會改回來。人們信任領導所說的任何一句話,沒有任何怨言的領著少的可憐的糧食回家自己做。

毛糧食,就是帶殼的糧食,算上皮子稱斤兩。那時候成人一天才七兩也不是八兩的樣子。誰家要是有半大的小子就倒黴了,因為不按成人的量供給,減半,而他們那個年紀還特別能吃,一個半大小子頂格成人的飯量了。

孩子們都餓壞了。卻也從此變得特別的懂事。我的小兒子,當時才五六歲,走路還是搖搖晃晃的,出門總是低著頭,幹嘛呢?尋找路上一切可能撿到的糧食。哪怕是一粒苞米也要小心翼翼的撿起來,死死攥在手裏回來交給我。拿著這顆苞米,我心裏別提多酸 。到現在我問起他,他卻不記得了。隻是記得小時候最好吃的東西是小豆腐。

小豆腐,跟豆渣沒多大區別。他記得這個事情還有原因。秋收完畢,大家收工後都在地裏忙活。幹啥呢?揀地裏灑落的豆子。雖說收拾的時候有意的多柯打幾下,掉落的豆子還是不多。揀這麼幾天,才能湊夠兩捧。我積攢了幾天,終於湊夠了一小盆。準備晚上去磨成小豆腐,因為這天是二姨的生日。

一小盆的豆子根本沒磨出來多少。我小心翼翼的端著回去。孩子們都餓壞了,我的三兒子就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卻因為餓,身高停留在一米六幾,成年後體重也再沒上過一百二十斤。還落下了嚴重的胃病。我拿著小豆腐回家,孩子們比過年還高興。聽說是姨姥姥的生日,都懂事的沒有哄搶,由著我先給二姨盛了一大碗。倒上些大醬拌上蔥花,我給二姨端了過去。

二姨這時候的身體還是挺好的,話卻越來越少。她看不透這個世道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這種紛亂才能停止。希望總是那麼好,現實總是那麼幻滅。自從各家開夥後,她主動的減少了自己的飯食,一天隻吃一頓稀飯,看我端來了小豆腐,他笑笑說:“別端給我,拿去給孩子們分了吧。難得有這麼頓好東西,補充下營養。”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特意攢了這些豆子,還有剩下的他們夠吃的。”我連忙說。

聽我這麼說,二姨才端起碗來。卻也隻吃了兩口就說飽了。我害怕她身體熬不住,硬勸她多吃。他卻笑笑說:“丫頭,你不知道有種功夫叫辟穀麼?我是修行的人,撐得住,你給孩子們吃,不能讓他們餓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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