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婆被黃宇昊突如其來的“懂事”給徹底震懵了。
雖然狠狠地罵他,卻終究沒敢再威脅鄭嘉生孩子。
他們進屋休息以後,鄭嘉來過主臥,見我睡了,又悄悄走出去,跟黃宇昊一起出了門。
他走後,我就睜開了眼睛。
黑暗之中,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幽靈,孤零零地飄蕩在天地之間,沒有任何寄托,心空得像一座死城。
腦子裏一團亂麻,每一條思緒都走向陰暗的死角。
幼年時的無助,童年時的不公,青年時的人心險惡……樁樁件件都像是利刃一般直插心髒。
我有能力逃離嗎?
我想過結束跟鄭嘉的契約,可是,經曆過今天的事,我升職的事已然無望,工作能不能保得住都要打一個問號。
沒了工作就沒了收入,如果我再離開鄭嘉,弟弟就斷了醫藥費。
他那個病,全靠錢續命,沒了錢,就等於宣告死亡……
我不敢再往下想。
為了阻止自己再胡思亂想,我打開手機,企圖讓網絡上的影音和文字來充實大腦。
事實證明,我的手機裏,的確有許許多多需要我處理的消息。
未接來電,數量空前。因為手機設置了靜音,所以沒有聽到。
微信列表裏,一整列未讀消息,每一條都來自於公司同事的“慰問”,二十幾條好友申請,其中多是某些媒體記者和自媒體賬號的申請。
他們紛紛發出邀請,想要采訪我。
我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又一次站在了網絡熱搜的風口浪尖上。
趕忙打開直播軟件,裏麵果然躺著一堆未讀私信。說什麼的都有,有同情我的,也有說我在炒作的,支持和謾罵多如牛毛。
奇怪的是,作為身為網絡小透明的我,粉絲數居然從區區37個,莫名其妙漲到八萬。
麵對外界過多的關注,我內心慌亂無措,趕忙關掉直播軟件。
一個人又安靜地在黑暗中躺了一會兒,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來,是一通來電。
我以為又是哪家媒體打來的電話,本能得想要掛斷,卻在屏幕上看到了弟弟於果的電話號碼。
因為九歲的年齡差,加上幼時的不公平待遇,我和弟弟的相處一直保持著一種親密卻又疏離的狀態。
親密是因為他是我弟弟,是在他懵懂無知時對我表示過關心的孩子。
疏離是因為懸殊的年齡差距,以及不多的相處時間,以至於我們倆真得沒有多少共同語言。
所以,雖然我負擔著弟弟絕大部分的醫藥費,可是,我和他平時卻極少聯係。關於他的情況,我都是從媽媽口中得知。
弟弟忽然打來電話,讓我很是意外。
我強撐著身體,用盡十二分力氣,靠著床頭坐直。
“姐,我剛剛做了個夢,夢到你了。”電話接通,聽筒裏傳出弟弟虛弱的聲音。
因為患病多年,18歲的小夥子像是被抽掉了全部的精氣神兒,說話像老人一樣慢:“姐,你最近過得……還好嗎?”
我一聽到他的聲音,整個人就不行了。眼淚就像奔湧到閘口的洪水一般,隻要稍一鬆懈,就會噴薄而出。
“嗯。”我用手使勁兒捂住口鼻,生怕自己再多說一個字就會哭出聲音。
“姐,我最近情況穩定,醫生讓我回家來住了。不知道為啥,我看著家裏的一切,總能想起你……”
“想起你趴在茶幾上寫作業的樣子,想起你在廚房做飯時的樣子,想起你被媽媽打時倔強得不肯哭的樣子……姐,我那會兒小,不懂事,沒有攔住媽媽,你會怪我嗎?”
“姐,你最近工作怎麼樣?還順利嗎?我也好想像同齡人一樣,參加高考,讀大學,出去上班……姐,你說……我還有機會嗎?”
“姐,你到底什麼時候回家呀?”
“……”
於果在電話的另一端,輕聲輕語地說話,而電話這一端的我,早已淚流成河。
我說:“有機會的,絕對有機會的!於果,好好治療,等你治好了,姐帶你到上海來玩兒!”
電話另一端,於果笑了,笑聲虛弱至極。
他說:“姐,如果我能上班掙錢,一定給你買房、買車、買最漂亮的衣服,好好報答你!”
我在心中,將跟鄭嘉攤牌的最後一絲衝動,掐滅在萌芽狀態。
為了唯一的弟弟,即便受再多委屈,我也要咬牙堅持。
“好,姐姐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