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淚不受控製得湧入眼眶。
他衝著我努力抬起手,可是,實在太虛弱了,用了十足的力氣也不過僅僅是動了動手指。
我第一次伸手,主動握住了於果的手。
他的手,冷得像冰。
於果咧了咧嘴角,笑了:“姐,你能來看我,我……好開心!我沒有遺憾了……”
我別過臉去,擦了把眼淚。
用放在床頭櫃上的棉簽,沾了水,替他潤濕幹燥的嘴唇。
“傻小子,說什麼‘沒有遺憾’。你不是說自己感覺好多了嗎?等你病好了,姐帶你去上海玩兒。”我低頭說著勸慰的話,卻不敢去看他不似生人的臉。
“姐,對不起,我在電話裏騙了……”於果一句話未說完,喉嚨裏忽然發出堵塞一般的聲音,大口得喘著粗氣,許久才恢複正常,“你……不會怪我吧?”
所以,他的病情很嚴重。
我要去叫醫生,他卻使勁兒拽著我的手,不讓我走。
“別去打擾張醫生。”他緩了緩,道,“我……習慣了。”
他的話,像是一根針紮進我心裏。
自從大學以後,我寒暑假常常在外打工不回家。將近十年的時間裏,跟於果相處的日子一雙手就數得過來。
說實話,我不習慣跟他單獨相處,就連說話都有種別扭的感覺。
可是,血濃於水,當我聽到他說,這種可怕的狀態他“習慣了”的時候,仍舊心痛到不行。
“姐,我夢到天使了,他要帶我回天上去。”他看著天花板,忽然對我說,“姐,對不起。從我出生起,就一直拖累你……這些年一直是你掙錢替我看病,很辛苦吧?!”
“於果……”
“姐,謝謝你!”他鄭重地說,“這一輩子,我估計是沒有機會再彌補你了。如果真有天堂,我一定努力做一個能夠保佑你的天使!”
我的心裏的防禦罩瞬間龜裂崩塌,心髒開始一點一點變得柔軟,軟到不堪一擊。
“姐,你能給我說一說上海嗎?”於果說。
我重新坐回到病床前,給他講上海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在地下風馳電掣的地鐵、仿若穿越的十裏洋場……
於果聽得入迷,眼神中盡是希冀和遺憾,歎聲說:“如果能去看看,就好了……”
我,動搖了。
“張醫生說,可以手術!”我脫口而出。
於果虛弱地搖頭:“姐,身為弟弟,不能保護你,我很愧疚。不能讓你再為我付出了……”
轉入普通病房後,於果的病情變得趨於穩定,不過,每次清醒的時間卻很短。
我避開爸媽,獨自去找張醫生。
“手術的話,於果痊愈的可能性,有多大?”我跟他要數據。
“存活率有百分之二十。”張醫生很謹慎地又補充一句,“不過,極有可能需要一生用藥。可是,如果不手術,存活率為零。”
我回到上海,直接找到鄭嘉:“我同意做試管嬰兒,能不能先給我一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