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把酒話桑麻(1 / 2)

這一日天氣正好,三郎一路走,一路踢個小石子。今日有個鄰舍來,要與小兒定花根。外婆伴著,捧了禮品,帶了香燭紙錢應有物事,投外莊尋人去了,到晚才能回來。舅母引二娘去了集市,早回不了。

今日隻有一個人,自己可以隨意做事,沒有哪個嫌他不對,過來指揮罵他。三郎早起推磨軋碾忙了一通,待日頭出來,已經將牛舍打掃幹淨了,將草選擇幹淨的,囑咐了牛幾句話,喂它兩個吃了。大黃近日有些病症,照料需仔細些。大黑昨日累了一天,把料多與它些吃。

待到諸事都做得妥帖了,走將出來。此時正走到河邊,這水比往常少了一半,幾個頑童下河摸魚,玩耍夠了要上來。因赤著腳,都小心躲著石子在走路。

三郎坐在田埂上,目光越過山林溪水,極目處遠山連綿,心中猜測山外情形,不知又是什麼景象。若是能夠看一看,就最好了。正出神間,隻聽後麵有人在叫他。三郎看時,正是他的姐姐四娘。阿姐上前來拉了他的手兒,領他家去。

阿姐的家在村東頭,住在崗上。到了門前,阿姐自把籬笆開了,引三郎進來。院中的雛雞見人回來,齊圍過來要討食。阿姐遂將它們攆了,複將籬笆關上了。從瓦罐下麵尋來了鑰匙,將門上鎖打開來,兩個進門,先叫三郎杌上坐了。

屋裏家器不多,靠牆一個漆木箱,上了屈戍,上麵放著河漏床子和些針線,旁邊的便是一輛古舊的紡車,老得似乎已不能用了。

床上掛著舊床帳。幾件衣服補過數遍,洗得白了,仍舊疊的整齊,放在那裏。窗欞上貼著些紙花。床邊一張舊桌子,擦得幹淨,上麵放個舊銅鏡,幾把梳篦荊釵。土牆上掛著零碎的雜物。

三郎正看時,阿姐已從廚下出來,熱騰騰搬出幾碗索麵來,頂上飄些碧綠的蔥。上麵安一雙漆箸,叫三郎吃。又把笸籮拿出來,去裏麵尋了針線,叫三郎把破襖脫下來,與他縫補。阿姐一麵縫補,一麵與他說些話,問些家常的閑事。須臾吃完,三郎自提了瓦罐,出門幫阿姐擔水去了。

待到三郎回來時,見阿姐把幾個炊餅用荷葉包了,隻怕才剛沒吃飽,叫拿回去吃。盡著吃時,再添一倍也不夠哩,可是做人怎能不知好歹?阿姐與他幾碗飯,這便感激不盡了,更何況她家也不寬裕。打定主意,三郎自是死不肯要。

阿姐口內勸他道:“三哥回去,嘴要甜些。外婆見你不應答,牛也似強,如何不氣?莫隻顧著低頭做事,長些眼色。他們見你機靈了,又會應答,哄的眾人歡喜了,便好過些。”

姐姐的話三郎聽了,一一都應。若得他們寬待些,不挨那罵,便餓三五天也好。姐姐是真心對他好,這事兒三郎自己知道,感激便道:“等我以後有了錢,都拿來與你。與你建個大宅子,搬出來住,也省得他欺負你。”阿姐聽了這句話,心裏蜜也似的甜。口內笑道:“姐姐等著這天呢。”

明日便是端午節,阿舅叫人捎了信,要回家來。外婆歡喜,與舅母兩個包了角粽。一大早見了三郎,並沒罵他,隻與了他一些錢,叫去村店買酒來。三郎抱了酒壇子,小步跑去酒店買酒。今日店內有菖蒲酒賣,晚了怕要買不到。

去時那裏集了一撥人,都在等著。眾人一麵在等著,一麵口內說著話。店門口一個等著的道:“今年從三月起到現在,好雨下了沒幾場,都是淅淅瀝瀝來一陣,轉眼罷了。這麥勉強能收。若是仍舊旱下去,到拔節時仍不下,秋糧怕是要瞎。”

旁邊幾人聽了這話,跟著歎息。便有人道:“西河尚能收些麥,我的兄弟在平遙,距離不過百十裏,半場雨都沒有下!”數內有一個便叫道:“我卻不怕。我種的田正不好,雨水好時又怎地?索性大旱一場,眾人跟著一塊都完。”眾人聽見,氣了都罵。

三郎看時,此卻不是別人,正是他的一個親眷,三郎阿姐的老公,喚作田樂。這廝平日裏不做正事,隻是閑耍。阿姐績麻賺幾個錢,每每叫他奪了去,跑去外頭賭錢吃酒。田樂才懶得管雨下不下,村裏的人看他不起,他自知道。若得他們倒楣時,他見了心內便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