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玉漿
秦君凰的眼瞳被方才夾雜著真氣碎片的風擊打得泛起血絲，有些腫痛，眨一下眼睛，眼珠就熱辣得仿佛要滴淚。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深深眨了兩下，沒有立即動作，呼吸有些凝重，仿佛剛從大夢中醒來，所感覺到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
突然，一記輕輕的鼓跳感覺從右臂中傳來，她的身子跟著輕顫了一下，一時還不確定，緊接著又是一顫，她才緩緩轉過視線，看向自己的右臂。
鼓跳的感覺是從掌心處散發出來的，她側耳傾聽，甚至能聽到那淡淡的心跳聲。
藏在右手掌心裏的，母親的心髒。
秦君凰試著動了動右臂，肘骨以下不再是一片空虛，仿佛墜著一塊青鐵般，微微的有些沉重。
她將渾然長成一體的完整手臂斜舉到麵前，看著那隻顏色焦黑、經脈凸出的手臂，五個尖長的指爪輕輕開合，發出活動筋骨般哢哢的輕響。
伸手摸去，她感覺到一片冷硬樹皮般的觸感，半點沒有人肌膚的柔軟，而是鎧甲般的堅硬粗糙。過了手肘處，這焦黑的膚色便拉長變淡，仿佛被水暈染，漸漸融入病態雪白的膚色中，向上一直延伸到肩膀，在肩後合抱成一團傷疤似的黑線。
這決然不該是人的手臂，她的妖異，就此又加重三分。也許自己看見自己的模樣，都會心生厭惡。
“嗬……”秦君凰癡癡地撫摸著這截重生的右臂，手臂剛剛複原，斷裂切合的接縫還隱約可感，微微彈跳著發出疼痛，筋脈卻都已延展長齊，血液流通，在手臂下交纏醞釀出奇異的力量。
“哪裏像個女娃娃，又是蟲子又是尖爪的。”風鶴影的聲音將秦君凰從長久的失神中拉回神來，她抬頭看去，他明顯有些疲憊，精致的小臉有些蒼白，揉著被掐出紫色血印的手腕來回按摩。
秦君凰垂下右臂，那尖銳指爪的存在感太強烈，這麼垂放著，重得似是要拉斷肩膀，“前輩，疼不疼？”
“你猜。”風鶴影沒好氣地斜了她一眼，指肚上凝結著金色的霜花，那是他信手拈來可做藥效的真氣結晶，塗抹在手腕的掐印上輕揉，卻不見血痕消減，皺了皺眉，看見秦君凰彎腰湊過來查看，一個彈指毫不客氣落在她的額頭上，“小丫頭，下手真不客氣！”
秦君凰收斂了方才那逼人的煞氣，令人一心窩火又無從說起的狡黠又流露出來，邪氣與促狹融合在一人身上，如同芳香蠱惑但帶著毒刺的花朵，一旦被那柔軟的外在吸引，想要靠近，鋒利的毒刺就會從暗處張開，狠狠紮過來。
她揉了揉額心，微微露出一點貝齒，笑得頗似討乖，“前輩彈了我兩下額頭了，彈傻了怎麼辦？”
“就你？你才不會傻，你比誰都精明。”風鶴影反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撥到旁邊去，像是祖父趕不聽話的小孫女一邊玩去，“往常那些人求我老人家做事，一個個都要好好巴結，你倒好。”
又揉了幾下，他見那紫色掐印還是不下去，眨了眨眼，一把將手伸到秦君凰麵前，賭氣似地晃了晃，“你看你看！連我老人家的真氣結晶都化不開這淤血！你怎麼不再用力點，直接掐斷我老人家的手腕省事。”
秦君凰抱起雙臂，唇角輕勾，輕撞了撞他的肩膀笑道，“前輩說笑了，我要是真想那麼做，斷掉手腕的應是我才對。”
風鶴影看著她，這丫頭淩厲起來讓人恐懼，緩和下來又流露出一種近乎蠱惑的讓人沒了脾氣的氣質，有點沒了辦法，甩了甩手上的真氣碎片，衝她晃了晃頭，“葫蘆。”
“咦？”秦君凰一下子沒聽清，順著他晃頭的指向四下看了看，“什麼？”
“哎呀，那個。”風鶴影嘖了一聲，忍住笑意，一拍她的後背指向拐杖一側。
秦君凰輕快地一步跨過去，看著拐杖頂端懸係的胖滾滾的葫蘆，伸出手指推了推，像是好奇的孩子般，“前輩，這裏裝的什麼？”說著解了下來，放在耳邊晃了晃。
見她用右手那尖長漆黑的指爪抓著自己的葫蘆，風鶴影伸手去要，噗嗤一聲笑了，又趕緊繼續裝作不爽地咳嗽了幾聲，“你的右臂剛剛複原，能控製好了麼？別一個激動力氣使大了，弄壞了我老人家的寶貝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