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挽和俯下身來,眼神溫柔地看著小道童:“小兄弟,能把你師傅叫出來嗎?你要是能辦到的話,姐姐給你吃這個。”她的手伸向袖間,變戲法似的取出一包山楂。那小道童登時兩眼瞳孔放大,把山楂抱在懷裏就蹦躂蹦躂地去找師傅了。
“這山楂是從客棧拿的吧?”
“對啊對啊,廢物利用。”
原本雲渡還想嘲笑她一番,連人家客棧的東西都拿,結果一聽她這麼無賴,連嘲笑她的興趣都沒有了——他還是對那個老師傅更感興趣。
和想象中一樣,那師傅是個須發皆白的老爺爺,作為禮貌,雲渡還是行了一個後輩之禮。白挽和好像不知道該怎麼恰當地表達她的來意,一瞬間有些語無倫次:“那個……師傅,我是白挽和,我有個東西在您這裏……”
老師傅倒是反應比較快,當下就明白過來:“挽和啊,你是不是來取你父親放在這裏的盒子的?”
白挽和當即使勁點頭,師傅讓她等一下,趁這個空檔,她示意雲渡和那個小道童出去,雲渡倒是聽話,立刻退出了道觀去旁邊一個亭子裏看風景了。而那小道童難纏的很,說什麼隻有師傅能支使他,完全把剛剛送山楂的恩情忘記了。一陣無奈過後,白挽和放出了團貓,道童一見那小東西甚是欣喜,直接跟隨團貓的腳步出了道觀。她趁機關上了道觀的門,光線瞬間暗了下來。
道觀裏隻剩下白挽和與老師傅兩個人的時候,老師傅手裏多了一個紅木盒子,從做工上來看,這東西非常精美,各種雕花沿著盒子的棱角攀緣而上,仔細一看還能看見那雕花中間有一個鳳凰的頭顱——這是母親親手做的禮盒。
把木盒捧在手上,雙手忍不住微微顫抖,這盒子的重量仿佛千斤萬斤,她有些承受不住。有什麼擊打著她的內心,登時她跪了下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老師傅沉默著,半晌才說了聲:“打開看看吧。”
“哢嗒”,雕花紅木盒子應聲而開。四四方方的盒子安安靜靜地躺在白挽和手心,裏麵有什麼東西泛著藍盈盈的微光。與此同時,白挽和身上某個地方也有明亮的藍色光澤透過衣裳散發出來,在陽光下更是讓人覺得晃眼。
那是一塊鵝蛋大小的玉石,看上去普普通通,可它裏麵蘊藏著的靈力卻無法估量。嬋玉啊嬋玉,就是這個東西,讓她一路跋山涉水到了盤木山,甚至……她差點死在茫江裏。就是這個東西,讓父親不惜一死為她留下最後一個退路。也就是這個東西,讓她又重新看到隱藏在黑暗雲層中的希望。
她來不及想太多,她怕自己哭成一個淚人,隻是在確認這是父親放在道觀裏的東西之後,含著淚水合上了木盒。她抬高胳膊蹭了一下眼角的淚珠,站起來說:“謝謝師傅幫我父親把嬋玉保存這麼久。”
老師傅的聲音飽含滄桑,但說起白挽和的父親,他的眼裏充滿著敬佩:“你父親是我見過的最有骨氣的人,與他的約定,我是一定要守著的,如今等到你,也算是了結了一個夙願啊。”師傅又指了指道觀裏掛著的一幅行書,墨色雖有些淡了,依稀能辨認出八個大字:清風作觀,仙成未晚。他說:“將軍文武雙全,每每看到這幅字……唉,如今已經成了絕筆……”
末了,師傅給了白挽和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去完成你的使命吧。”
“吱呀”一聲打開道觀的門,萬道金光爭先恐後地照在白挽和身上,暖暖的感覺從內心一直傳到指尖。她深吸一口氣,回頭對著師傅笑了笑,又目送師傅走進了道觀後院。
“雲渡。”她叫住他,又別過臉去看了看道觀牌匾上的三個燙金字——清風觀,忍不住歎息一聲,“我要去赤澤城了。”話剛說完,她兀自走下一級級台階,那步子很慢,腳步聲甚是沉重。
團貓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跑了過來,好像知道要走似的,蹭蹭蹭爬上了白挽和的肩膀,像往常一樣眯著眼打盹兒。
意料之外,雲渡一個箭步衝上去,拉住白挽和的胳膊就說:“我也要去赤澤,不如我們一起吧。”
一起?她已經很久沒有和人一起去某個地方了。心裏某個角落被震了一下,她低頭看著腳下幾百級台階,眼光渙散,仿佛一個沒有思想的人偶,隻知道一步一步往前走,哪怕是萬丈深淵也毫不畏懼。許久之後,她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