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顫抖,劇烈地顫抖。整個人,整顆心髒。他也驚訝於管芒手上那顆水晶般的心髒,甚至想不到那是白挽和的,但是看到她縮成一團身下又是一灘混雜著淡藍色的血跡,他這才恍然大悟。
隻是,那透明心髒,不是巫靈族神女才會有的麼?
刹那間,他感覺現在的白挽和,和從前他認識的白挽和,很不相像。
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救她!他必須要救她!
眼看著管芒又伸過手去,在白挽和的胸腔又抓了一把。她的腳劇烈地抽了抽,隨著這個動作,雲渡的心也抽筋似的疼。
他俯身對著白翼之獸說了什麼,它載著他朝著白挽和行去,絲毫不顧那滾滾熱浪。無數箭支交織起來,順著風從耳邊飛過,一時間隻聽得“呼呼”作響,甚至有一支箭擦著雲渡的袖子落地,還好隻是擦傷了皮膚。
可是他似乎忽略了什麼……
黑壓壓的人頭之間,有人瞄準了他的太陽穴。
輕輕拉住繃緊的弦,金屬箭頭朝向雲渡的頭顱,那人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鬆開了夾著箭支的手指。“咻”,那箭支仿佛能夠追蹤人的行跡,隨著雲渡的不斷移動,箭支也在遊移,卻始終是瞄準著他的。
雲渡的額上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他坐在白翼之獸的背上,正在慢慢下降。腳尖剛剛點地,便感覺到了什麼。他轉了轉眼珠,屏氣凝神,卻是身前猛然變暗,一個身影越過去,硬是把那根箭叼在了嘴裏!
“呸。”
白挽和吐出短箭,而後一陣絞痛從胸腔傳來,很難受很難受,好像有蟲子噬咬著胸腔,它們啃食了她的心髒,接著是肺腑,一個人正在被一口一口吞沒。
肝腸寸斷。
她低下頭,“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酸水。
好冷好冷……
“雲渡……抱抱我……”
她囁嚅著說完這些,便看不見原先的管芒,隻是天邊居然下起了雪!可是轉眼看看相反的方向,炎鳶也正在噴灑火光!
東邊落雪西邊流火。
這是怎樣一種奇景。恐怕有人終其一生也很難見到吧。
點點雪花落在雲渡鼻尖,她試圖幫他拂去冰涼的落雪,胳膊卻是連抬起的力氣都沒有了。於是他眼睜睜地看著她瘦弱的胳膊停在半空,又輕輕滑落——都虛弱到了這樣的地步,居然還能不顧一切地為雲渡擋下那支箭!
是有多愛他呢。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想讓他受一點點傷。
雲渡把她橫抱起來,對著揮劍廝殺的葉君複使了個眼色,告訴他暫時休戰。
可是眼看著雪花越來越大,隱隱約約有悠揚的笛聲從遠方傳來,美如仙樂,但是給人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慢慢地,逆靈族士兵居然被那厚厚的雪花給凍住了!一個一個宛如冰雕,還保持著廝殺的姿勢,卻是不能移動半步。
這個節骨眼上,是保白挽和,還是保那些戰士?
若是保了她,他很有可能受萬人唾罵,從此再不得民心。若是保了那些兵將,她便會麵臨生命危險,隨時有西去的可能。
他在猶豫,他還在猶豫。
私情與國難。一個在左一個在右。
該怎麼辦?
依舊是猶豫不已,但他已經感到懷裏一空,還沒來得及阻止便看見白挽和飄在了半空,以飛一般的速度竄到了炎鳶背上。她踮著腳站在那一片火光之上,食指壓著下唇喃喃自語,右手在周圍幻化著什麼。
她一襲白衣,長發垂下來遮住了她蒼白的臉龐,隻能看到一個輪廓。她的四周是漂浮著的淡淡藍色,逐漸濃鬱,如一團霧氣將她包繞。
如仙子般,美到驚豔。
眾將士都轉了轉眼珠看著她,雖然不能動彈,心裏麵仍在竊竊私語。
“這女子是誰呀?”
“聽說好像是爵爺的夫人。”
“這、這簡直不像是凡間的人嘛。”
“剛好能配得上蓋世無雙的爵爺。”
冰凍之中,他們看到這一名瘦弱但是充滿了仙氣的女子,瞬間希望重新燃起。
她還在念著什麼,聚集的藍色中央出現了點點紅光,如同初生的朝陽躍出了海平麵的那一刻,溫暖正把四周填滿。
她躺在空中,裙擺微動,那光芒,竟然是從她身上發出來的!
——她就是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