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便是無數根銀針穿過了樹叢,挽和剛抬手握住別在腰間的彎刀,隻聽“刺啦”一聲,袖間已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堂堂的大將軍,竟然還使這麼些陰暗的伎倆!
挽和頓時對著某個方向大吼起來:“當著神女的麵,你哪有什麼大將軍的風範啊!”
“那也要看看她到底是神女,還是神女的冒充者!”
銀針愈加密集了,挽和費力地揮舞彎刀格擋,可仍舊抵擋不住那愈來愈強的攻勢,銀針刺破皮膚,像蟲子一樣鑽了進去,隱隱的痛楚深入骨髓。
俞瑤此時已經精氣盡失,她捂著腹部蹲下來,手憑空劃過,形成一個半透明屏障,銀針從屏障旁邊咻咻飛過,她顫抖著身體,咬著發白的下唇喃喃念道:“巫靈術法,以情為本。有女俞瑤,孤獨無友。”
“有女俞瑤!孤獨無友!”
神女像念咒語一樣念著這句話,直念得她自己落下了淚珠。仿佛那些高高在上的歲月再度回歸,她居高位,卻始終孤身一人,甚至連一個朋友都沒有,落魄了,也沒人安慰她。那時她愛公子臨杞,但是臨杞心中隻有江山,唯有這麼一個歸,能夠把她真正當做朋友。
而今公子臨杞心中有了她,她仍舊不想失去歸這個朋友。
有女俞瑤,孤獨無友。這句話,是她最落魄的時候自言自語的,不料被歸聽到,兩人因此機緣才結成摯友。而今重新說出這句話,一來是表明自己的身份,二來是表明自己的目的。
終於,歸出現了。
狼王踩著尚未完全融化的積雪一步一步走過來,它的背上,正坐著那個享有盛譽的巫靈族將軍——歸。
最為激動的人是雲渡,他當即行了個江湖之禮,抱拳道:“在下雲渡,仰慕前輩已久,前輩的驍勇善戰令世人信服!”
挽和拔掉身上的銀針,抬眼之前已經做好了看見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準備,可是一眼看過去她不禁震驚了——這哪裏是個彪形大漢,分明是個野人!
滿頭銀發因為長期沒有梳理打了結,微微泛白的眉毛飛入發中,眼珠之中滿是渾濁,皺紋如同溝壑在臉龐縱橫交錯,嘴唇由於脫水有些脫皮——盡管落魄至此,這個人的出現仍然給人們一種壓迫感,他從狼王身上下來,目光炯炯有神直逼神女俞瑤,破爛的衣衫也遮擋不住他的英氣。
他與神女俞瑤,倒還真是鮮明的對比。
一個破衣爛衫,一個不染塵埃,一個是凡世間最為落魄的將軍,一個是落入凡塵的仙子,至高無上的巫靈族神女,兩個人相對而立,沒有人能夠相信他們竟然是一個世界的人。
歸深鎖著眉,定定的注視著神女俞瑤,絲毫沒有注意到雲渡和白挽和落在他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嘴唇翕動,眼中仍然透露著不相信。
一分一秒都分外漫長,沒有人知道過了多久。
如夢一樣短,如思念一樣長。
終於,歸將軍的眼角泛出了淚光,他顫抖著一雙手在衣裳上麵揉了揉,這才捂住胸口麵對神女俞瑤拜了下去,哽咽著說:“屬下巫靈族歸,參見神女大人。”
“將軍,快快請起。”
俞瑤眼含熱淚,扶住了歸將軍的胳膊讓他起身,一對好友多年不見,如今兩相對望,不需要任何語言,眼眶中泛濫的熱淚說明了一切。
雲渡捏著下巴瞅著他們,翹起嘴角,那笑容裏有著說不清的意味。
歸揮袖甩去了淚水,依舊保持著雙膝跪地的姿勢,頭顱深垂,花白的發絲遮住了他滄桑的麵容,他問道:“神女此番前來,要屬下為您做些什麼?”
“不愧是我巫靈族大將,連我的心思都能琢磨得這麼透徹。”神女俞瑤拍了拍歸的肩膀,硬是把他拉了起來,說,“我是想讓你幫我宣揚一下,讓朝越所有的人都知道,那個曾經的神女俞瑤又回來了。”
“就這麼簡單?”
“還有。我已經把巫靈族神女之位讓給了她。”神女俞瑤指了指挽和,笑道,“白挽和,是現任的巫靈族神女。不過,這件事情你不可以跟其他人講,對外一定要宣稱我俞瑤是巫靈族神女。懂麼?”
出於禮貌,挽和跟這個飽經滄桑的將軍打了個招呼。
歸隻是瞥了她一眼,也沒回禮,接著憤憤地說:“如今海靈族當政,自以為是,讓大家都飽受苦難,這個時候宣布巫靈族神女回歸的消息,定然會讓那些對海靈族不滿的人歡欣鼓舞。海靈族不得民心,這當政的日子也就可以倒著數了。”
三人頻頻點頭。
呼呼風聲裏,有皇崖軍隊的滑翔翼飛過。
坐在戰甲上的皇崖軍隊統領狂妄地說道:“倒著數?本將軍就要讓你們看看,你們的死期是怎麼倒著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