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玉殤
“玉兒，你好一點了嗎？”德芳趁著纖雨剛回王府，在婧芸閣裏跟一幫丫鬟下人盡興吹噓之際，溜進了竹君園。
玉兒已經下床了，“德芳，我大概是好了，現在一點事也沒有了。”
“明早皇上回來看望我，我想，玉兒你趁機可以和皇上照個麵……”
玉兒頓時淚如泉湧，“真的嗎？我……覺得心都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
“你這樣不行，見了皇上不可顯露你的情緒，第一次相見，隻是給皇上一個印象，以後還要從長計議。”
玉兒擦幹眼淚，“嗯嗯，隻要能見一見皇上，玉兒就很滿意了。”
“不，”德芳堅定的拉著玉兒的手，“相信我，一定還你應有的地位。我們趙氏欠你的太多了……”
玉兒連忙縮了手回去，“請王爺不要激動。”
德芳失落的搖頭，這麼多年苦苦懇求，她都不願意依他，做南清宮的女主人，自己真的就那麼差嗎？
“鍾政，賬房邱公公的事情……”德芳慵懶地半躺在太師椅上，神情有點憂傷。
“回王爺，一切均在掌控之內。”
“好，明日再去叫他給郭槐散布消息，就說那個神秘女子叫玉兒。”德芳緩緩起身，拿起茶盞，又放下了。
他這次爽快的答應回到王府並非怕纖雨發脾氣也並非是嫌勞作辛苦，王太醫說，玉兒的脈象顯示，她拖不了這個月了。之所以能夠忽然好轉，也算是回光之兆，是信念在支撐著她。
信念？哼，德芳心碎得就好像在自己心上砸釘子，十幾年了，她都沒有一絲動搖，心裏隻有先帝和太子（就是當今皇上），自己算什麼？隻能算是個良心還尚未完全泯滅的小叔子？
不過又想，不愛又如何，當初自己還不是不愛纖雨卻難以抵擋她一次又一次的攻擊和迷惑。原想和她逢場作戲罷了，誰料不知何時他開始牽掛她，愛惜她，想要保護她……恐怕玉兒對先帝的感情也是日久生情的吧。他這麼安慰自己。
……春光雕梁畫棟裏射下來，一個白衣少女黃鶯般的笑聲浸在德昭皇兄的花園裏，她在兩株石榴樹下搭了秋千，正蕩在興頭，微微的春風出撒開她整齊的娃娃齊劉海，含著無限幸福的雙眸環視著花鳥魚蝶，她正在等心上人，就是那個令太祖皇帝誇讚不已的四皇子——趙德芳。他不嫌棄自己隻是德昭殿下王府裏普通的丫頭，卑微出身，他卻已經奏請了皇後，要納自己為妃了……
翩翩少年德芳從皇宮裏溜出來直奔德昭皇兄府上。他嘴角含著笑，玉兒，你萬萬想不到吧，母後竟欣然同意了，說要我接你進宮呢？
“皇兄，謝謝你去勸說母後，她同意了……”德芳誇張的對著皇兄鞠躬施大禮。
“哈哈哈，德芳，你這個孩子，太心急了吧，才十五歲就想著納妃了。皇兄不是答應你了嘛，玉兒保證是你的了，皇兄不搶，也不會叫別人搶了去。”
德芳撓頭羞澀一笑，“就怕夜長夢多嘛。”
“哈哈哈，”德昭皇兄時常這麼爽朗一笑，回頭大聲喊道，“玉兒，你的郎君來接你啦。”
一下子弄得德芳滿臉緋紅。
玉兒倒是爽快的下來秋千，奔向他們。“哎，知道啦，就來。”
“四皇子，嗬嗬……”玉兒一邊跑一邊笑，那迷人的臉龐映照在花叢中，怎麼看都像是一朵嬌豔欲滴的牡丹……
“啊……”玉兒腳底一滑，從石階上掉下來……
“玉兒……玉兒”德芳忙上前去接應，咦？
怎麼變成了纖雨那可愛俏皮的小臉兒……
“玉兒，玉兒！”德芳一下子驚醒了，出了一身冷汗。不禁感歎，老啦，老啦，一晃二十年過去了，自己馬上都要到不惑之年了，膝下還無子嗣。要是當初沒有趙光義的篡位謀權，恐怕此刻自己是一代明君也未可知，國運昌隆，子嗣繁盛……再不濟也是一位不費吹灰之力卻炙手可熱勢絕倫的大宋第一王爺，最起碼起碼玉兒是可以保住的，她要是屬於自己該多好，不然本王也有個禎兒這般年紀的王兒，總不會像現在淒苦孤獨。纖雨……她毫無預兆的闖進自己的生命，不知道是因為風俗和生長環境的緣故，她歸根到底是個毫無心機不知天高地厚的傻丫頭，他愛她，或者說是寵她，就算寵到天上去，幸福的感覺也不及豆蔻之年那種懵懂青澀甜蜜的滋味的萬分之一。
“皇上日理萬機，卻抽空來看望本王和夫人，真是受寵萬分啊。”德芳慈祥的打量眼前的皇侄兒。
趙禎施禮，“八皇叔精貫日月，乃國之基石，為我大宋江山立下汗馬之勞，侄兒定當銘記在心，要好好孝敬皇叔才是。”轉身對纖雨，“皇叔，聽說婧妃娘娘身體不適，朕特命禦藥房挑選來名貴人參，暹羅燕窩，青海枸杞，西域雪蓮等滋補藥材給娘娘養生。”
“臣妾謝皇上賞賜。”纖雨開心的施禮。哎，其實吧，德芳幹嘛非要逼迫自己生孩子嘛，侄子一樣管用嘛，再說他爹爹已經死啦，你那麼挖心挖肺地為他為朝廷賣命，他不孝敬你會遭天譴的。
“咳咳……”纖雨和眾人一起注意到德芳身後一直勾著頭的宮女，她捂著嘴忍了又忍。
“咳咳……”最終還是沒忍住。
“你怎麼啦？病了吧，回去休息吧。”纖雨走過去關切的問。
那個宮女抬頭，眼淚汪汪，“不，不，娘娘，咳咳……咳……奴婢沒事。”
纖雨納悶，皇上在此，誰敢造次，叫你下去休息還算是體恤你了。她打量這位宮女，怎麼那麼麵生？看起來麵色也很蒼白，像是在生一場大病。
“娘娘真是體恤下人，”皇上走近來，“不要怕，難得皇叔府上待下人如此厚愛，嗬嗬，朕也有生病的時候，你就下去休息吧。”
“皇上又亂說，你是九五之尊，怎麼會生病？”德芳憐愛的訓斥他。
“是，奴婢告退！”玉兒急匆匆的下去了，她原本不願走的，想仔細的端詳一下兒子的容貌，可是她已經動情了，眼淚不停的往下落，萬一叫纖雨和皇上看到了，那不是害了德芳，也損毀了大計。他真的是自己的兒子嗎？那麼文雅，那麼懂事，那麼瀟灑，他竟然對德芳那麼孝順，老天有眼，冥冥之中還是有因果善報的，他雖然是自己和先帝的骨肉，可是德芳豈不是犧牲了自己的一生來成全禎兒的帝業！
禎兒，我是你的母後啊，你聽到了嗎？
“太師，依你之見呢？”太後憂心忡忡，原來，原來玉兒沒有死，她確實被八賢王藏了起來。太可怕了，自己頭上懸著一把利劍過了十幾年！原以為這件事就像是水蒸氣升空般再無人追問。這個八賢王心計那麼深，不顯山不露水，竟然學起勾踐臥薪嚐膽。
“太後不必著急，就算那個神秘女子叫玉兒，也不一定會是十六年前那個玉兒。就算是十六年前那個玉兒，八王把真相說給皇上聽，帶玉兒跟皇上相認，可皇上也未必相信啊。”龐太師捋著胡子說道。他那麼氣定神閑，是因為早已將這件事置之身外，手握大宋兵權，掌管三司，兒子龐統又是朝中一員新將，剛被加封為中州王。就算東窗事發，遭殃的是眼前這個冒牌的皇太後，證據確鑿，理應問斬。而自己雖然早年參與其中，可誰能站出來指證？而且他辦事那麼穩妥，早就把所有知道內情的屬下一一消滅掉了。八賢王現在看起來不可一世，可當初也不過就是個乳臭未幹的毛孩子，他能有什麼本事抓住老夫的把柄，就算現在，看在他軍權在握的份上，也要有所顧慮。所以一旦事發，隻得犧牲這位太後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