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寧循聲向外看,立刻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尋常,原本熱鬧的商場此刻如傾瀉的流水,人群彙聚,匆匆往下擠。
小桃把打包好的腕表塞到桑寧手裏,緊張地咽了下口水:“美女姐姐,你快走吧。”
正在這時,廣播響起:“尊敬的顧客你們好,因突發狀況,本商場暫停營業,請您在工作人員的安排下有序撤離,注意安全,小心腳下,避免踩踏。”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桑寧正想離開,聽到旁邊有人議論。
“有個走投無路的瘋子,挾持了一個小孩兒,僵在頂樓呢,嚷嚷著要一起死。”
“你看到剛才的視頻沒,孩子又黑又瘦,跟個營養不良的小猴似的,嚇傻了都,不會哭也不會動,像個木偶,造孽喲。”
“我看凶多吉少,咱還是趕緊走,窮途末路、死都不怕的人,指不定會幹出什麼事兒來,聽說還有同夥,要搞個大新聞!”
“雖然也是個可憐人,但自己的孩子是孩子,別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就是。”
“……”
聽到和孩子有關,桑寧攔住一邊惋惜搖頭一邊行色匆匆的兩位大姐:“不好意思,您剛才說的視頻,我可以看一下嗎?”
視頻拍得慌亂,鏡頭抖來抖去,但還是能看清大致發生了什麼。
桑寧眼神一緊,不顧身後有人呼喊,撥開人群逆流向上,往頂樓跑去。
——
銀盛名景49樓,盛連潯的辦公室獨占一層。
室內設計出自紐約名家設計師,黑白為主體色調,以淺灰做點綴,風格簡潔幹淨,棱角鮮明,線條利落,整體像它的主人一樣,漫不經心中透著冷淡。
四麵牆壁很空,沒有多餘的裝飾,隻掛著一幅畫,素描,運筆很簡單,大開幅,放在最顯眼的位置,看起來與整體格格不入。
盛連潯正在翻看文件,總助周池步履匆忙,叩開門:“盛總,現在有個意外情況,有點棘手。”
周池年紀輕輕坐到總助的位置,自然有他過人的本事,八麵玲瓏又有點手腕,做事一向穩妥。
他說有點棘手,應該不會是小問題。
“怎麼了?”盛連潯雙腿交疊,向後一靠,聲線低而沉。
“一個男人挾持了個孩子,現在就在銀盛的頂樓。”
盛連潯冷峻的眉心微擰:“要錢?”
周池歎氣:“要錢就不難辦了,那個男人要求北市的新聞台進行現場死亡直播,這樣一來,對我們的影響太惡劣了。”
早就整理好了資料,周池遞給盛連潯。
企圖行凶的男人有個十歲的女兒,小小年紀得了兒童尿毒症,已經很嚴重,需要移植,可是沒有合適的腎..源。
他老婆早就沒了,獨身多年,辛苦養育女兒,恨不得把一切都給她,當然不願放棄孩子的生命,賣掉房子,傾家蕩產,到處想辦法打聽適配的腎/源。
後來終於打聽到門路,欣喜若狂的他不惜一切代價,將手裏的錢盡數掏空,沒想到卻遭遇騙子,卷了錢一走了之。
就在兩天前,他的女兒去世了。
他的世界完全崩塌。
他要控訴這個社會的不公,控訴人情的冷漠,他要在這座城市的最高處,以最慘烈的方式,讓無數人記住他女兒的故事。
盛連潯隨手拿起桌上的鉛筆,在紙上圈畫了幾筆,而後筆杆在指間一轉,聲音沒有一點溫度:“交給警察處理,我們不必插手。”
巨大的落地窗,淺淡的光線折進來,薄薄一層,覆在他那張年輕且英俊的臉上。
眉濃眼凜,神色冷淡。
周池總覺得自家盛總特別像一幅世界名畫,好看衿貴中透著拒人千裏的疏離。
他猶豫:“盛總,畢竟事情出在銀盛,這個人也確實可憐,要不要您出麵安撫幾句?”
周遭陷入一片死寂,甚至連針尖落地都清晰可聞。
良久,盛連潯才淡淡開口。
“周池,”他長眉微挑,似笑非笑,幹淨修長的手指輕敲桌麵,有一下沒一下的,節奏緩,卻帶來強有力的壓迫感,“這樣吧,我們以後做悲天憫人的大慈善家,兼任世界維和大使,你親自給我掛上金質勳章,上麵就刻‘菩薩心腸,百世流芳’,怎麼樣?”
周池眼觀鼻鼻觀心,緊緊閉上嘴。
他倒是忘了,這位小盛總並不是好惹的性子。
盛家是北市首屈一指的大家豪族,祖上便是高門大戶,家境殷實,後來投身實業,建立了龐大的企業集團,一代代累積下來人脈和財富。
在北市完全是呼風喚雨的角色。
盛家的門風嚴,因此雖然家大業大,也沒出過什麼紈絝子。
隻是多年前出了那件慘案後,一向強勢的盛夫人蘇越喬一病不起,覺得對兒子虧欠太多,盛家上下對盛連潯這個獨子很是驕縱寵溺。
這也養成了他不愛守規矩,做事狠厲果斷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