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少年，讓我們生死不相負（1）
“苧蘿山下春水急，誰家有女喚西施；朝為越溪浣紗女，暮作吳宮入寵時……”清脆的歌聲從路邊傳來。
此日為大年初二，幾個束著羊角辮的小女娃在路邊玩耍，村子偏僻，清脆歌聲伴著馬蹄啪嗒啪嗒的聲音傳進車內，清晨的空氣十分新鮮，帶著重重寒意，車裏的男女並肩屈膝坐著，同蓋一條棉絮的被子，似是少年夫妻。
駕車的馬夫將馬車停在路邊，進了一戶人家，不久複回來，掀開轎簾，恭敬的說道，“少帝，此處已接近越城，最晚兩個時辰就能入越，隻是這前麵不遠處有一個驛站，凡是外族的人必要在那裏停留，接受盤查，我作為馬夫，明著是進不去的，但願段姑娘能帶你進去。”
莫決點點頭，段青嫣開口說道，“這是越城規矩，除了每年春秋兩季送糧，外城的人來做生意或者探親訪友都要接受檢查，不過你放心，驛站的人都認得我的，不會為難。”不知是否因為是清晨，她的語調輕柔平緩，帶著幾分倦意，帶了讓人安心的力量。
他黑眸看著她，應了一聲，轉身吩咐道，“止戈，我這一出走，南方必然大亂，你要小心謹慎，與我保持聯絡軍情，萬事權宜行事。”
止戈應了，又坐上馬車，向驛站行去。莫決心裏仍是忐忑，難料前麵是什麼狀況，轉頭看她輕抿嘴角，眸色中也藏著幾分憂慮，低聲說道，“青嫣，我這十七年遭逢大險中，這一次並非最危險也並非最嚴重，可是卻是最讓我憂懼的。”長長一歎，“真是不想把你牽扯進來，你對我有恩有義，我若是把你害了，就算活下來，這一輩子都再難快活。”
段青嫣勉強一笑，知他心思，安慰道，“你不要這麼說，莫決，我從小就愛闖禍，數來數去也不差這麼一次，”抬手掀開車簾，正好看見一輪紅日從田野溝壑間生起，都是她從小到大熟悉的景色，眯了眼睛，又撂下簾子。“莫決，你也不過活了十七八年，我才見你多久就經曆了三場大難，你真是福大命大的很。”
莫決淡淡一笑，看馬車越行越慢，知道快到了，收了棉被放到旁邊。小時候母親軟弱，父親不理會他們，從他好小的時候起，就周旋於宮鬥之中，幾次生死一線，總逃了過去，後來被送上戰場，本來是借刀殺人的主意，偏偏他總是九死一生，還收了鷹組這些人，太後也沒有想到弄巧成拙，讓他掌了兵權——若說到逃出朔地，也並不是第一次，十一歲那年，他在回城路上遭逢暗殺，孤身一人輾轉出朔，當年局麵遠比現在危險的多，仍是讓他渡了過去。
他略跟她說了下，段青嫣動動僵住的身子，深吸一口家鄉的空氣，隻覺得久違了，慨歎道，“像你這麼過一生大約會辛苦的死掉，連睡覺都不安寧。”
正這麼說著，馬車忽的停了下來，幾個穿著越國官服的人坐在茶棚裏吃著瓜子胡侃，見有人來，起身向這邊走過來。止戈掀開車簾，段青嫣一見，都是熟人，心中頓時興奮起來，想到快到家了，心中湧上一股難以自製的欣喜，衝淡掉不安。那幾個人一見是她，立刻小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喊，“咱們十小姐回來了，又闖禍了吧，大過年的不見你鬧來鬧去真是不習慣。”
幾個人轟然稱是，段青嫣跳下馬車，伸手給了他胸前一拳，“快說，我不在的時候，王上怎麼編排我的？”
轉頭看到莫決，招呼他下來，說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這次出去玩，本來早就該回來，誰知道外麵的壞人那麼多，幸好這個莫決小兄弟救了我，我看他是孤兒，無依無靠的，就把他帶了回來。”
幾個人一聽她遇到了危險，立刻你一句我一句的圍著她關心起來，莫決在一旁看著，心中不自覺有些欣羨，還沒容他反應，那幾個人已經把他圍起來，他嚇了一跳，剛要還手，那幾個人卻關心的問起來，“小兄弟傷在哪裏了，現在還嚴不嚴重，這麼年輕就知道見義勇為，晚上我請你喝酒……”
他從來沒有這麼讓人摸來摸去過，而且還是幾個男人，有些不自在，記得段青嫣的吩咐，笑道，“傷在手臂上，現在已經沒事了。”轉頭看見段青嫣似笑非笑的臉，又說道，“段姑娘人好，聽說我父母雙亡又三餐不繼，請我來住一段時間。”
“應該的、應該的。”幾人紛紛稱是，循例問了問，就給了他們兩匹馬，向越城啪嗒啪嗒走了過去。
段青嫣揚起笑靨，說道，“莫決，我們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