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3)

蛇肉已經烤熟,泛著淡淡的焦黃色,她收回手,將之平均分成兩份,然後把其中的一份全部刷到草葉上。邊做這些事,她邊抬頭看了眼慕容璟和不是太好看的臉色,繼續道:“或許我該說得更明白一點,也就是以後咱們倆得相依為命了,我吃肉你吃肉,我咽糠你也得咽糠。如果沒有吃的話,先死的一定是你。所以,你身上帶沒帶銀子或者可以換銀子的東西與你自己有著莫大的關係。”

“當然,我不介意你一直叫我賤奴才,如果你喜歡的話。”說著,她將串肉的木棍截成兩段充當筷子,然後夾著刷下來的蛇肉開始喂那個已經氣得額上青筋直跳的男人。

看他雖然一臉想要拒絕的神情,卻在猶豫了一下後仍然張開了嘴,乖乖地吃下去,她又補充了一句:“但是你不用指望我這個賤奴才,會花大把的錢請大夫給你治病。”她才不會去做這種自掘墳墓的事。

不知是不是氣過了頭,慕容璟和反倒平靜了下來,靜靜地將屬於他的那份肉吃完,然後便閉目養神,讓人突然間產生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直到眉林將埋在火下麵的山藥掏出來,剝去外麵那層焦黑的皮,又喂他吃下,他便靠著背後密織的藤蔓睡了,再沒挑起過任何不快。

眉林已將該說的話說完,正好樂得清靜,在火堆裏添了些柴,又注意了下不會燒到周圍的藤葉,也往後一靠放鬆下來。

當她的呼吸漸漸變沉後,慕容璟和卻睜開了眼,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半晌,然後才將目光轉向一旁燃得並不算大的火堆。跳動的火焰映進他幽暗的眸中,讓他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想這兩日所發生的事,想起被自己氣走的牧野落梅。

究竟,她是否也參與進了這場陰謀?

這個問題,他隻是想想便覺得無法容忍,若成為事實,他隻怕會做出連他自己也難以預料的事來。

在見識到眉林的真實性格以前,慕容璟和原本是對前一日莫名其妙就攻擊他逼他對練的牧野落梅產生了懷疑,並因此而感到深刻的悲傷的。當然,這種懷疑在與眉林相處以後不由自主地便慢慢淡化了。他倒更趨於相信牧野落梅是被眉林氣得失去了理智,吃了啞巴虧,才會回頭找自己發泄。

目前的情況是,不管是什麼原因,他都因為這件事而吃了大虧。

自五年前開始,他就極少與人動武,就算偶爾玩玩,也隻是像狩獵一類的不需調動內力的節目。世人都道他是因為被剝奪兵權而一蹶不振,卻不知他其實是因為被刺殺幾乎步入黃泉,後雖勉強瞞過眾人撐了過來,卻也落下頑疾,經脈弱不受力。

牧野落梅的攻勢步步緊逼,毫不留情,讓他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隻能勉力接招。若在平時,他可以費盡心思巧妙地相讓,但這種情況對他凶險萬分,自然希望越早結束越好,因此出手極其狠辣,隻望能逼得牧野落梅自動放棄。

可惜人急無智,他竟忘記了牧野落梅性格要強,又好麵子,讓她在壓力下主動喊停無異於讓她示弱低頭,這是永遠也不可能發生的事。因此,最後還是他咬牙硬受了她一掌,兩人的較量才算停下。然而,他的相讓卻被她看出,令她大怒而去。

他當然不會再如以往那樣追上去討好賠罪,翻湧的氣血以及欲裂的經脈讓他連坐在馬上都困難,就在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回去,不能讓一直旁觀的慕容玄烈看出絲毫端倪。於是也借機表現出一副氣怒難當的樣子,跟慕容玄烈說要繼續追獵,然後便策馬進入了密林。在走出很遠之後,他甚至還能感覺到慕容玄烈那雙如同鷹隼般的眼睛在注視著自己,如同一隻擇腐而噬的禿鷲。

他不得不挺直背脊,冀望能在行馬間恢複少許元氣,緩解經脈的受創程度。隻是在早上得知慕容玄烈也積極促成此次追獵,那一刻他所產生的不好預感卻成真了,在黑暗將山林徹底籠罩之後,他遭到了伏擊。

父皇曾明令禁止他披甲胄以及參與任何軍事行動,此次竟會破例,實難讓他不生起防備之心。

好在伏擊他的隻有兩人,試探更甚於刺殺。想必他身患頑疾的事早已被有心人聽到風聲,正欲找機會證實。而在證實之前,對於他,他們仍然有著忌憚,不敢逼得過緊。

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得不孤注一擲,明知會重蹈前轍經脈寸裂,仍然使用了極招,將那兩人一舉擊斃。之後氣勁反噬,他從受驚在暗林中亂竄的馬背上墜落,醒來時已和眉林兩人擠在一起。

從兩人的對話中,他判斷出眉林雖然不是一個善茬,但心卻很軟,而那個少年就更不用說了,因此索性裝昏,利用他們帶自己出山。

對他來說,這正是一個離開昭京的大好時機。雖然付出的代價很大,甚至前途難測,但值得。

出山的路並不順暢,有的地方藤架無法通過,眉林唯有靠半拖半馱才能把慕容璟和弄過去,藤架隻能放棄。不過不管怎樣艱難,就在天上再次出現慕容玄烈那隻海冬青的時候,他們終於來到了山林的邊緣,前後足足耗了五日。

然而,當他們看到駐守在山林外的軍營時,不得不又退了回去。

“是瀘城軍。”慕容璟和閉了閉眼,淡淡道。

雖然沒有多說,眉林卻也大約能猜到,必是炎帝下旨封鎖鍾山,不然還有誰敢擅自調動軍隊?由此可知,鍾山的其他出路必然也已被封。

封山卻不搜山,父皇你防得我好緊!慕容璟和唇角的苦澀一閃即逝,轉瞬便被堅定所替代。

眉林對這些朝廷之事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就這樣出去絕對討不了好,於是又悄悄地拖著慕容璟和縮了回去。慕容璟和並沒反對,必是和她有著同樣的顧慮。

“怎麼辦?”兩人縮在岩石的夾縫裏,眉林問。

“我久不回去,他們定然很快就要展開大肆搜山,山中不可久留。”慕容璟和沉吟道。

眉林秀眉微蹙,想了想,道:“我可以把你送到林邊,但我不會出去。”有牧野落梅在,她現在隻怕已經成了頭號通緝犯了,哪敢自投羅網。

慕容璟和一聽,素來半睜半闔像永遠也睡不夠的眼睛立即瞪得溜圓,“你敢!”經過幾日摩擦,他終於將一口的賤婢奴才改掉。

“我想可以試試。”眉林忍不住笑了起來。

慕容璟和沉默,然後手指動了一下,又抓住了她正好放在自己身邊的腳踝,就像是在重複那天的情景一樣,偏偏他還什麼都沒說。

眉林一下子沒脾氣了。

“我記得鍾山有一個傳說。”慕容璟和這才緩緩地開口,臉上浮起思索的神情,“據說曾經有人在鍾山裏迷了路,走進一個山縫,穿過山縫後竟然達到了安陽地界。”

“安陽?”眉林呆了一下,然後搖頭,覺得傳說真是無稽,安陽距此兩百餘裏,馬車也要行幾日,怎麼可能穿過一個山縫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