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說越氣的老先生再也不看韋芳釵,哼了一聲便跨過女人跪伏在地上岣嶁的身體,徑直離開了小院。
老醫師走了,但他說出的話,卻像一百把劍,直插進女人心裏。
“都是娘不好,是娘害了你,是娘害了你啊。”
女人發瘋似的自責,嚎啕大哭著將臉埋在土裏,越埋越深,像是想用土地將自己溺死。
這場麵,惹得院中幾人連忙上前,冉寧書同夫人一人一邊,將韋芳釵給生生架起。
但此時的女人已經瘋魔,因為老醫師的話而生出了死意。
“放開我,讓我死,讓我死。”
她像條泥鰍般扭動掙紮不停,即便是兩人合力,都有些架不住。
就在冉夫人束手無策的時候,冉寧書卻是當機立斷的大喝道:“祝家娘子醒一醒!求死固然容易,但孩子怎麼辦,他何其無辜,你忍心讓孩子同你一起死麼!想想你的孩子!”
“是啊妹妹,想想孩子吧,你若去了,他可怎麼辦啊。”
想想孩子,想想孩子...
這四個字仿佛有什麼魔力,讓原本一心求死的韋芳釵忽得安靜下來。
“對,孩子,對,我還有孩子,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看著女人剛剛平靜,卻又馬上要瘋魔的樣子,冉寧書連忙將人往屋裏引。
土炕上,剛服了藥又經曆幾輪腹瀉的孩子眼下正沉沉睡去。
看著孩子安詳的睡姿,絲毫看不出來這孩子是醫師口中的傻子。
但這也就是看起來而已,韋芳釵早就奇怪,為何自己的孩子走路那麼晚,現在還不會叫人,原本她以為這隻是因為娘倆餓得慌,沒有東西吃。
現在想想,原來是因為那場大病麼。
“嗚...”
悲從中來的女人捂著自己的嘴,不願讓哭聲驚醒熟睡的孩子。
她走到土炕邊輕輕坐下,然後將蓋在孩子肚皮上的鋪蓋掖了掖,俯身吻了吻孩子的額頭,起身時滿臉淚痕。
“娘不去邊城賣炭了,娘就在村裏陪著你,娘照顧你一輩子...照顧你一輩子...”
韋芳釵帶著哭腔的低喃,聽得冉寧書心驚肉跳,雖然他能理解女人乍聽噩耗的心情,但誰又來體諒他呢。
他也有家人要養,韋芳釵的邊城行,現在已經不是她自己的事了,要是事情搞砸惹得兩位大人不快,他的飯碗也得砸了。
想到這兒,冉寧書就恨不得一個耳光抽死自己。
他就不該心疼那娃娃腹瀉可憐,請什麼郎中前來看病。
這下好嘛,腹瀉看沒看好不知道,孩子卻看成了個傻子。
而且對方臨走前那番話,又說得韋芳釵心如死灰,一副想要撂挑子的模樣。
原本順利的事業,突然就迎來了重大危機!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不能被個山村遊醫,搞得一敗塗地!
“祝家娘子,吾有要事,請出來院中敘話!”
冉寧書心中一橫,便對韋芳釵這樣說道。
經過一段時間的平靜,韋芳釵現在已經聽得見人言了,隻是她的表情卻變得很麻木,像傻了的那個是她一樣。
聽到冉寧書的話,她也隻是木然的點點頭,然後爛泥一樣的跟了出去。
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冉寧書知道,這是韋芳釵心死的征兆,這個不曾被苦難生活打垮的女人,因為孩子的病情,被重重擊到了。
有時候,殺死一個人何須舞刀弄槍,隻需要奪走她的希望就行了。
這女人好像還活著,但其實剛剛已經死了,被老醫師的一番話給殺死了。
一個死人,是沒有可能曆盡艱辛前往邊城的;
一個死人,是沒有資格擔當故事的主角的。
所以為了她自己,為了那孩子,也為了他全家,冉寧書必須想辦法,起死回生!
“就像老醫師說得那樣,這孩子的病,醫術是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