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很道地!再給你蓄上胡子,剃個大光頭,隻留下一條鼠尾辮,就是一個活脫脫的蠻族了。”那雜役打趣了兩句,這才又繼續說道:“積了十二首的戰功之後,將軍就讓我回家種田了。前些年找了個剛剛死了男人的婆娘,生了兩個娃,現在日子過得挺好的。”
看著雜役被“燒刀子”烈酒辣得一臉愜意,吳星忍不住還是問道:“讓你回頭去殺自己的族人,你下得了手麼?”
雜役沉默了片刻,又灌了一大口“燒刀子”,打了個酒嗝,這才開口道:“小夥子,隻會說蠻語是不夠的,你對蠻族還不夠了解啊!你知道不知道在草原上,又或者在更北的苦寒之地,怎樣做才將一個部落的圖騰消滅掉?我來告訴你,不是殺光部落裏的所有人,而是將被征服部落的所有人並入自己的部落當作奴隸,從此不允許說他們自己的語言或提及他們自己的傳說,不允許書寫他們的文字或者唱他們的歌謠......唔,差不多就是這樣吧。所以,過了兩三代人之後,這個被征服部落的圖騰就,不見了......再也沒有人記得了。”
“所以,我的族人?”雜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傻笑道:“我原本就是一個奴隸,我祖上兩三代還是他們的敵人呢!為什麼下不了手?如果有機會讓我的子女不再做奴隸,為什麼下不了手?”
“西風國管我吃飽飯,每陣斬一首還記軍功,還有銀子拿.......雖然我這裏有這麼一個狼頭刺青,可是村裏人知道我當兵殺敵、作戰勇猛,就時常給我送些吃的幫襯一下......我活了這四十多年,現在終於感覺自己活得像個人樣了.......”
“我幹這個雜役的活兒,是縣裏的徭役,家裏娃兒還太小,我還得再幹幾年。但是,你看!都保副!”雜役獻寶似的將一塊木質的令牌塞到吳星手裏,又說道:“附近兩條村五六百戶的民團保丁都聽我的!我操練得那幫小子都恨死我了,可是他們家的大人終歸是懂事的,特意偷偷的給我送些臘肉、雞蛋,讓我放心操練......嘿嘿!其實我都是知道的,都保正讓我唱白臉,他才好唱紅臉。可是我一個奴兵還能奢求什麼?這樣的日子,你便是讓我現在死了,也是值了!”
“大哥,你喝多了!”吳星將那令牌塞回都保副的手中,拍拍他的肩膀,結果卻被都保副硬塞了個酒壺過來,推了幾下推不掉,隻得捏著鼻子喝了一小口,然後......辣得眼淚都嗆出來了,反而惹得都保副一陣哈哈大筆,幾巴掌拍在吳星後背差點就把吳星拍吐血了。
“好了!我散值了。今天上半夜吃點苦頭,總算可以帶點木瓢窯的上好木炭回去,也劃算,可以讓兩個娃睡幾天好覺了。”都保副簡單收拾了一下,特意從那個木瓢窯的竹簍裏取出三四塊木炭來碼在炭爐旁邊,說道:“下半夜滴水成冰,萬一還有趕路的行旅,也可以燒兩塊木炭曖曖身子。你等下喂完馬,上好鞍韉,就順手幫我帶上門,然後貼上一個‘福’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