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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謝靖不曾想到身後會有什麼東西,頷首笑道:“如此則煩勞你了。”

顧惜惜已然反應過來,心中驚濤駭浪不止,臉上卻要裝得若無其事,咬咬牙,微笑道:“這麼一攪,差點忘了呢,我吩咐他們做了梅花糕,不知道謝大哥喜不喜歡?”

“梅花?”他又是怔了一怔。

顧惜惜笑道:“是啊,看從前王府中似乎種了很多梅樹,感覺很適合謝大哥的風姿,所以想謝大哥可能酷愛梅花吧。也不知有沒有猜錯呢。”

他的神色明顯又是暗了一暗,強笑道:“謝謝你,惜惜……你果然是善解人意嗬。”

顧惜惜抿了抿唇,含笑垂下了眼。

這麼說,酷愛梅花的人……其實是他?

他自小不喜奢華享受,有次歸京卻特意帶回了外地的兩個大廚,別人問起時他隻道“她最喜歡雲福齋的糕點,京城中的口味畢竟不正宗”。

又如,他為了不納姬妾,甚至不惜頂撞老頭子;他生性不喜花草,卻在府上種了無數株梅花……

越王的話在腦中沉沉回旋以及謝靖脫下外衣之後那隱約卻觸目驚心的吻痕———忽然間什麼都明白了。原來,原來這三人之間竟是如此詭異的關係!難怪了,傳說中應該對妻子情深意重的青王,表現得卻是如此淡漠,理應最是幸福的青王妃,為何始終帶著說不出的哀怨與寂寞……

以及他。

原是那般清雅溫柔,白衣似雪的人嗬……似乎生來便是為了寬恕而存在,似乎永遠那樣溫和從容地微笑著,然而微笑的背後,卻是誰都看不到的孤獨與屈辱……

猝不及防之間,竟當真有一種叫做難過的心緒湧上心頭。

翌日出房,正穿過曲廊,竟見小媚與綠意站在池邊,看不到小媚的表情,卻看得到綠意臉上隱約的怒意,不由一怔。

幾人之中向來以綠意最為溫柔,平日總笑麵迎人,會出現這種表情,難道竟是與小媚起了什麼爭執不成?

匆匆趕上前去,綠意一抬眼看到她,原本要說的話忽然便停了下來,小媚亦是同時住嘴,卻以讓顧惜惜聽著了最後一句“別以為你幹的那些都沒人知道———”

“怎麼了?”顧惜惜驚道。

“沒事。”兩人同聲道,隻是小媚還神色略帶不忿:“我還有事,先走了。”扭頭便走,看也不看綠意一眼。

顧惜惜心中擔憂,問綠意:“到底怎麼了?”

綠意苦笑道:“我也不明白,自從那次之後,小媚便似乎有意無意針對我……不知道她到底是發現了什麼,嗬。”

顧惜惜再次無言,良久道:“嗯,等下我找個時間問她一下吧。”

綠意點點頭,又忽然止步道:“對了,本來正想過來告訴你———惜惜,你猜得果然沒錯,根據昨日在漾思那兒過夜的一青王府的侍衛酒後所言,青王妃命人伐去了府中所有的梅樹,青王得知後勃然大怒,兩人似乎有過爭執。”

百感交集,一時無言。

是夜。顧惜惜好容易方才找了機會,重新與小媚促膝而談。原先以為當時是礙於人多口雜不便開口,然而小媚此際雖然神色猶豫,卻依舊咬定隻是青王妃向她打聽顧惜惜的情況而已。顧惜惜無奈,又說了幾句,便意興闌珊地起身離開了。隻是沒走幾步,卻又聽她在身後喚:“惜惜……”

“哎,怎麼了?”她訝然回首,小媚一向爽朗,很少這般吞吐。

“若你發現我們樓中……有姐妹背叛了大家的,你會怎麼做?”

如遭晴天霹靂,顧惜惜一時說不出話來,良久方正色道:“小媚,你這麼說可是發現什麼了?”

“也沒什麼……”小媚搖搖頭,仿佛掙紮了良久,“隻是覺得最近發生的事情,未免都太巧合了些。”

聯想到之前的某些事情,顧惜惜點點頭,凝眉,“的確,可是看來看去,還是不相信會有自己的姐妹能做出這種事……說不定這正是對方的計謀,要我們先亂陣腳呢,我們這樣妄自猜測,豈不正中了他們的下懷?”

小媚垂下了眼瞼,低聲道:“是啊,原來你也這麼想……”

顧惜惜一笑離去,隻是為她掩上了門,才轉身,笑容便不見蹤影。

背叛?抑或……隻是反間?

肖天望之事,那日由於橫生枝節,因而至今未曾對她們說過,這麼一想,竟隱隱有些慶幸的感覺———意識到自己的這種想法,她忽然又打了個寒噤。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居然真的開始對她們都有了戒備?本該是最信任的那些人啊!

我可真是瘋了……

這麼想著,那件事情,卻最終仍然沒再對她們提起過。

有了這一心結,處理事情起來便愈加心力交瘁了。未幾,武試終於如期舉行。顧惜惜亦抽空前去觀看,發覺自己當日隨口一語,倒當真說中了———身著戎甲的肖天望,果然看起來分外英武逼人,惹得場外觀戰的那些女眷們指指點點,媚眼留連不住。

那肖天望於比試之時在人群中看到她,頗為歡喜,隻是顧忌被看破,不便明著招呼。好容易比試完了,謝絕了搭訕的隊友之後欲尋找她,卻不見了伊人的身影,空自悵惘不已。

比試結果,毫無懸念地,肖天望自是順利入選。他朝中有越王暗中輔助,又有從前的威名作底,不多時便身居要位,受到了軍中將士的好生愛戴,青王亦是對他頗為看重,因而在他人眼中倒似平步青雲一般。

天氣愈發暖和起來了。才過了清明,窗外的柳樹上便響起了聲聲蟬鳴。這日午餐過後回到房中,看了一會兒賬本,便覺著身子倦怠,強撐著又批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闔上簿子,躺在床上小憩了片刻。

聽著窗外的蟬鳴,依稀間似乎還做了幾個怪夢,隻是疲倦不欲起。就這麼似睡非睡間,忽然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沉沉地壓了上來。正欲驚起出聲,那東西卻忽然開口,發出那熟悉的聲音,隻是聽上去有些悶悶的。

“別動。讓我靠一會兒就好。”

睜開眼,她怔了一怔,卻還是放棄了動作;然後方從迷迷糊糊的狀態中慢慢恢複了清醒;良久,卻隻是任他靠著,一動不動。

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埋在自己胸前的樣子,竟然是前所未見的疲憊———這樣強大的人,也終於在自己麵前露出了他軟弱的一麵了嗎?

好不容易伺候他睡著,強忍著手足酸麻,小心翼翼地幫他扶到了床上躺下,又輕輕替他蓋上了被子,自己心裏不免覺得有些可笑———想她顧惜惜,何時會對別人如此小心在意過了?這般低聲下氣,和他的那些侍妾又有什麼差別?

隻是看著他沉睡的臉,卻怎麼都抑不住,心裏那一點一點慢慢浮起的柔軟的感覺嗬……

他果真睡得很熟呢,不然以平時的警醒,哪能隨便自己這麼折騰?雖然依然是鳳目薄唇,依然是俊美無比的容顏,然而即使在那麼深的熟睡中,他的雙眉也依然是微微蹙著的,不似醒時的那般似笑非笑模樣。

忽然發現,侍寢次數亦是不少,可她居然從沒聽到過他夢囈。

從來不習慣傾訴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