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宇睜開了雙眼,過了好一會,他才回想起眼前是熟悉的屋子。望著頭頂由茅草和爛泥糊成的屋頂,他長長的舒了口氣。在這簡陋的小房間裏,給他帶來的卻是一種由衷的家的溫馨。
在離床有半丈遠的地方,是一堵由黃泥和石磚糊成的土牆,牆壁上還有幾絲不起眼的細長的裂紋。靠牆的四方桌旁,坐著一位老人。
穿著粗麻衣衫的老者,看起來極為蒼老,但渾濁的雙目中偶爾流露出的神韻,會讓人仿佛麵對的是一位睿智的長者。
“娃子,又做噩夢啦?”老人嘴裏傳來抽旱煙杆的“啪嗒”“啪嗒”吸允聲。
“阿公,還是同一個夢。我習慣了……”
陸宇有些發白的臉上卻是一臉笑意,稚嫩的眉眼中隱隱露出一抹堅強。
※※※※※※
自從三年前那一天後,陸宇得了一種怪病。每天午時和亥時,陸宇的臉部和背部會出現一些水腫紅斑,奇癢無比。這一過程會持續一個時辰,而這段時間就是陸宇每天最苦的時候,他什麼都不能做,隻能一點點地熬過去……
阿公那些年想盡辦法帶他去看郎中,但所有的郎中都找不出怪病的症結,隻能開出一些止癢去邪的藥方。後來,阿公對陸宇說,以後每天淩晨和他進山采烏根,把自己身子骨養壯實,病也會好的。
阿公的話也許沒有郎中可靠,可小陸宇還是記在了心中。因為阿公是他在雲石村唯一的親人,自從陸宇的爹娘將他托付給了村裏的胡爺爺後,他們就離開了村子,至今三年多未歸。
以前的陸宇還會時常期盼某一天早上醒來,看到爹娘就在自己身邊,娘親溫柔地撫摸自己的額頭。但隨著怪病的折磨,陸宇越發沉默,不再去想這件事。
胡爺爺的陪伴,給了陸宇灰色歲月裏難得的親情溫暖。陸宇一天天長大,對給了他家人般照顧的老人也從‘胡爺爺’的稱呼換成了‘阿公’。
經過三年多的上山采藥,陸宇不僅對包括烏根在內的藥材了如指掌,而且體力也比同齡孩子要好一點。然而,這三年陸宇的怪病沒有一丁點症狀減輕的跡象。
正當陸宇以為自己的怪病會伴隨自己一輩子的時候,在幾個月前某一天,怪病沒有再光臨他的身上。陸宇清楚地記得那一天他和阿公臉上的笑容就一直沒有停過。
命運似乎總愛捉弄他,怪病是沒了,但每個月陸宇會做連續七個晚上的噩夢。最開始三個月,陸宇夢到自己身在未知的河底,周圍的河水擠壓者他的身體,讓他無法呼吸,臉色越來越差……陸宇拚命地往上掙紮,但是離上岸依然還有一段距離。正當陸宇以為自己要淹死在河裏時,他滿頭大汗地從床上醒來……
從那以後,陸宇在每月的七個晚上都要在噩夢裏一邊忍受折磨,一邊竭盡全力自救。
三個月後,噩夢變成了一座刀山,陸宇會經曆刀斧加身的痛苦,那切割肉體的疼痛讓他醒來後身體還是會不受控製地痙攣。
又過了三個月,陸宇的夢境變成了火海,他在火海中不斷承受火焰蝕骨般的折磨。在這個過程中,處於現實的他嘴裏難以抑製地發出痛苦的嘶吼聲。
從陸宇開始做噩夢起,每次阿公都會靜靜地坐在房間裏陪伴他。阿公的煙會燒一整夜,時不時地阿公會抬頭望著躺在床上做噩夢的陸宇,眼中閃過不忍的神色,抓著煙管的手指骨節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