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蠱媒
雲二平靜地仰躺在竹榻上,看著榻旁一坐一站的兩個男人,唇角有著極淡極淡的卻不具有任何意義的笑痕。說實話,她覺得自己和躺在祭壇上等待宰割的牲畜沒什麼區別,而這種感覺真是非常的不好。
黑尉已經說過了,他要借她的身體煉一種蠱,好像是叫蠱媒……在他們的祭祀季中用。她對巫蠱之術一竅不通,黑尉在這上麵也不願多做解釋,所以等到她確定並不是沒有一線生機的時候,便懶得再追根究底了。
所以,現在她隻能像一塊木頭一樣躺在這裏,不能動,不能說話。幸好還能笑,不然她定會將自己當成僵屍。
“你真的要留在這裏?”黑尉再一次向站著的乾白確定。
乾白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便將目光轉到雲二身上,並不再予以回應。
“那我開始了。”黑尉終於放棄勸他回避的念頭,笑道。
說罷,手伸向雲二的衣襟,開始為她解衣。
乾白看著他的動作,神情一僵,眼中現出隱忍的芒動。
雲二眉梢微動,臉上的笑意加大,加入了淡漠的諷意。沒想到她一向以男裝示人,這一次竟然淪落到要在兩個男人麵前寬衣解帶了。
“慢著!”一聲不悅的低喝,乾白迅快地抓住黑尉準備去解雲二內衫係帶的手,在春光泄露之前阻止了他。
似乎很享受被他抓住的感覺,黑尉並沒有掙紮,也不惱怒,隻是笑得有些無奈,“乾城主,貪心可不大好啊。”他說得輕描淡寫,但警告的味道卻很濃。他已經因他而壞了規矩,他真的不明白嗎?
“為什麼要脫衣服?”乾白並沒有鬆手,沉聲質問。
黑尉歎了口氣,絕美的臉上浮起一絲哀怨,“你想好了,這兩個女人你隻能選擇一個……真是個貪心的男人!”他偏不喜歡解釋,他倒要看看這個男人是否真是那麼冷漠,隻對那個乾明明有心。
乾白一震,仿佛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手立時如觸電般飛快地縮了回來。他究竟在做什麼?什麼時候也會介意這種小事了?他一向便不在乎自己身邊的女人和其他男人發生曖昧,連貪玩的丫頭在外麵與男人鬼混,他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予以約束,除非越過他的底線。那麼,現在他究竟在發什麼瘋,竟然不想讓別的男人看到雲二的身體?
震驚中,黑尉已解開了雲二的內衫,露出裏麵瑩白如玉的肌膚,女子暖熱的體香悄然而緩慢地溶入緊窒的空氣中。
“真美!”黑尉眼中浮起驚豔,不禁脫口讚道,其中不乏真誠,但恐怕還有一絲挑惹乾白的故意。
雲二臉上浮起極淺的紅暈,心中越惱,笑得竟越發燦爛,但眼神卻寒冷如冰,直直地射進黑尉不含色欲的黑眸中。
乾白並沒有再出現過激的反應,隻是負手僵硬地站在一旁,一臉冷眼旁觀的模樣。但在他的背後,兩手卻不受控製地緊握成拳,指關節已因用力而泛白。
黑尉不用看也可以感覺到身後的冷凝壓迫,不由微微一笑,伸手拿過一早就放在竹製小幾上的黑色玉盒,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
“你也喜歡雲若,是不是?”對著從中透出急躁信息的盒子,黑尉的語氣溫和中竟有著讓人意外的虔誠,“所以,這次一定要成功,不準再讓我失望。否則,我永遠也不給你找新娘了。”
他語音未落,盒子中散發出的躁意更趨濃烈,漸有轉變為暴躁的趨勢,倒真的有些像新郎渴望見到自己新娘的急切心態。
新娘!這一次雲二有些笑不出來了,尤其是當她看到黑尉打開盒子拿出一條銀白中透出金光的水蛭時——應該是水蛭吧,除了顏色,形狀與水蛭沒有任何區別的蠕蟲,不是水蛭是什麼?
“這是蠱中之王,金蠶。它很喜歡你,若兒。”黑尉溫柔地介紹道,不知從何時起竟不再客氣地稱雲二為雲姑娘,而是隨著乾白稱呼。
雲二手腳僵冷地看著他將金蠶蠱放到她心房所在的位置上,忐忑不安地猜測著他的意圖,耳中再無法聽進任何話。
“金蠶是有靈性的,它會自己選擇所愛的人,然後占為己有。如果用它中意之人的心脈之血每日滋養它,它的靈力就會迅速增強,直到有一天,心愛的人為它吞噬,否則便是它自己的身體承受不了那強大的力量而毀滅在心愛人的血液中。所以,若兒,從現在起,你隻有兩個選擇,堅持下來便是生,不然就是死,再沒有回轉的餘地。”一邊看著金蠶如水蛭一樣鑽進雲二的心房,黑尉一邊緩緩解釋。他沒有說的是,自他決定煉製蠱媒之後,這條金蠶已吞噬了十幾個它的“新娘”,力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大。
隻要雲二堅持到金蠶融化在她血液中的那一天,她的命也就保住了,而那也代表著她成為了他的蠱媒。
聽著他的話,看著那惡心的蟲子消失在雲二身上沒留下任何痕跡,乾白的臉逐漸變得鐵青。隻是現在要後悔已來不及,而且事實也不容許他後悔。
親眼目睹一條蟲子鑽進自己的身體,雲二如同所有正常人一樣心中產生一股龐大的恐懼和惡心,奈何渾身無法動彈,不然恐怕早已不顧一切地拿刀割開金蠶進入的地方將它抓出來了。而她沒料到的是最恐怖的事還在後麵。
就在她將充滿恐懼和憤怒的目光投向乾白時,隻感覺腦子“轟”的一聲,下一刻,眼前已黑暗一片,同時耳中再聽不到任何聲響,甚至連先時裸露的胸部對微涼空氣的觸感也消失不見。
她再也感觸不到外界的一切。
因為感覺不再受外界的幹擾,所以平日被忽略的自己身體內的一切細微變化都變得無比清晰起來。包括呼吸的節律,血液的流動,甚至是腸胃的蠕動……
而最讓人無法忍受的卻是那條蟲子在血管內的存在。純粹的黑暗之中,隻剩下對一條與自己“血脈相依”的蟲子的感知,這樣的事實又有幾個神誌清楚的人能忍受?而且還是一個月,或者更久。
像是血肉被蠶食的尖銳痛楚從金蠶蠱所在的位置傳過來,強烈到讓人難已忍受。若不是身體受製,雲二恐怕已不顧形象地在床上翻滾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那蠱飽了,也許是雲二痛得麻木了,總之痛苦漸漸有減弱的趨勢。她這才有暇思索整件事。
不要喜歡上黑尉,不要太相信黑尉……腦海中浮起乾白昨夜對她的警告,她並非沒當一回事,隻因凡能坐到他們這個位置的人,決不會如同表麵上所看見的那樣單純。隻是她怎麼也想不到美麗爾雅如仙的黑尉竟會想出這麼歹毒的養蠱方法,不禁將她對他因與雲娘遭遇相同而生起的良好印象完全毀滅。
可惡!那噬心的痛又開始了,究竟有完沒完?她甚至可以感覺到那東西往上移動了一些。
該死的乾白,如不是他,自己也不會受這些仿佛沒有止境的罪。從武功被廢到泡百蟲湯,再來是徒步穿林翻山,現在又要被這蟲子吃。他究竟還有什麼惡毒的手段在後麵等著她?她一定要活下去,她還要讓他們這些視人命如草芥的人嚐到比這痛苦數百倍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