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說話聲吵醒的。
說話的人來自走廊。
我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機看了一下。
才三點鍾。
然後我意識到,一定是有什麼突發情況。
雖然不是很想爬起來。
但是自打開始寫作之後,我就養成了一個習慣。
這個習慣,是一個開店的朋友傳給我的。
那個朋友說“自打我開店之後,我看街上來來往往的,那都不是人了,那都是人民幣。”
而我開始寫作之後,我看身邊的事情,也都不是事情了,全都是寫作素材。
碰到每件事情,我第一個念頭就是,能不能放到書裏,作為一個情節?
現在就是這種您頭,支撐著我爬起來。
我走到門口,從貓眼往外看,什麼都沒看到。
對話的聲音還在繼續。
一個似乎是中年男子,另一個聲音悶悶的聽不清楚。
他們雙方好像都壓著喉嚨在說話。
但其實聲音並不算小。
或許他們也不想吵到別人,但他們說得太激烈了,以至於他們沒有意識到聲音已經放的很大。
但在房間裏的我,還是聽不清楚。
我隻聽得出來,他們在激烈的說話。
我突然想起,以前電視裏看到過一個情節。
有人拿著玻璃杯按在牆上,就可以當成簡易的竊聽器。
於是我跑到衛生間裏麵,把那個刷牙的密胺杯,拿起來擦幹。
然後走到門口,把它按在門上,把耳朵湊了上去。
我知道這麼做不太道德,但這時候也顧不上了。
結果聽到的是一片“嗡嗡嗡嗡”。
全是空調外機帶動牆壁的震動聲,差點把我耳朵都給震聾了。
於是我把杯子放在小方桌上,輕輕地打開一條門縫。
這下子總算聽清楚了。
我聽到那個中年男子在說:
“我已經14天了。我已經14天了,我是兩點鍾進來的,現在是三點,我可以出去的。”
“我家裏有急事,真的有急事。我馬上要回去。
“我必須馬上回去,你們讓我出去。”
阻止他的應該是一個大白,雖然我看不見。
大白說:“我們早上才能辦理離開的手續,你再等一下,等到六點鍾我們就給你辦理。”
那男子卻不肯。
他說:“我家裏有急事,真的有急事,我要回去。”
他反複地這麼說。
然後我聽到了對講機“嘶啦嘶啦”的聲音。
我聽到他大白說:“有個住客,他要回去,他現在就想走。”
我聽到對講機裏傳來聲音。
有個人問:“他是哪個房間的?”
大白報了個房號。
過了一會兒,對講機“嘶啦嘶啦”又傳出聲音。
“他確實是滿14天了,讓他下來吧,我給他辦手續。”
於是我聽到那兩人走過來的聲音。
我就關上門,透過貓眼往外看。
我看到前麵是一個大白,後麵是一個中年男子,拖著一個行李箱,他們在我門口從右往左地走過去。
之後就沒什麼新鮮事情。
於是我繼續回床上睡覺。
到了早上6:30鬧鍾響的時候,我雖然醒了過來,卻怎麼也爬不起來。
我躺在床上,聽到走廊裏“嘩啦嘩啦”有人急速走動。
接著聽到敲門的聲音,但不是敲我的門。
有一個響亮的女聲,她說:“核酸檢測。”
我拿起手機看了一下,6點55分。
隨後沒過幾分鍾,又聽到走廊裏“嘩啦嘩啦”的聲音。
我拿起手機一看,6點57分。
結果這次居然還按了我的門鈴,雖然隻有一下。
我想著。到底怎麼回事,就起來開了門。
看到一個大白正在送早飯。
我外麵的方桌上,已經放上了早飯。
我有些奇怪,因為這兩天我已經習慣了七點半才拿到早飯。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又變成7點。
但那個誌願者已經跑開,看上去他很匆忙,我也沒法問他。
或許,換了一批人了。
所以,時間表也換了。
我把早飯拿進來。
早飯是兩個煎包,一個玉米,一個雞蛋,一盒200毫升的純牛奶,一個小包裝的軟歐包。
我把玉米作為早茶,軟歐包作為下午茶。
然後我洗漱、泡咖啡。
接著拉開窗簾。
外麵雲很白,天很藍,陽光也很好。
但我沒有欣賞,我去吃早飯。
早飯兩個煎包,一個是鹹菜的,一個是胡蘿卜的,居然又沒有肉。
而且我記得,在這裏已經吃過好幾次煎包了。
我不喜歡重複的煎包。
莫名的我心裏就煩躁。
飯後我刷了一下微信。
“辦公室”群沒聲音。
倒是有個同事私聊我。
他問我幾號出去。
說出去之後大家聚聚。
接著他又發了一條消息。
他說,疫情期間聚餐取消。
我也不知道幾號出去,不是五號,就是六號。
我希望是五號。
於是我就回了他,大概五號。
喝了幾口咖啡後,我開始碼字。
碼到九點的時候,我習慣性地停下來。
等著量體溫。
但是沒有人按門鈴。
於是繼續碼字。
但這次怎麼也進不了狀態。
心裏麵掛著一件事情。
時不時的,就會抬頭去看門口。
我覺得,我已經被訓練出條件反射了。
然後有個電話進來,是一個很早以前認識的朋友。
我問:“什麼事?”
結果他隻是問我要另一個人的電話,他說找不到了。
於是我告訴了他,電話就掛了。
莫名其妙。
緊接著又接了一個電話。
是約好8月2號幹活的人。
他是知道我被隔離的。
他打電話過來,就是跟我講一聲,他們開始幹活了。
我說我知道了。
又掛了。
反正是沒心思碼字了。
我就起來,在房間裏麵蹦蹦跳跳地運動。
走來走去,隨便亂折騰。
到了十點鍾的時候,門鈴響了。
我打開門把手伸出去。
我看到一個女醫生,很匆忙地跑過來,在我手上點了一下。
她說:“36度。”
然後又很匆忙地跑了。
我都沒來得及問她,今天怎麼回事,怎麼會這麼晚?
不過看她的樣子,我大概也能猜得出來。
在關門之前,我聽到隔壁的同事剛剛打開房門。
她說:“人呢?”
我聽她的聲音比昨天精神。
應該是睡醒了。
然後我看到,那個女醫生又匆匆忙忙跑回來。
在我同事那邊量了一下體溫,又匆匆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