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明初一怔。
“嗯。”趙錦繡沒看她,而是扭頭望著軒窗外的春日,蔚藍的天空上掛著朵朵白雲,鳥兒依舊不知疲倦地歡快叫著,春風明日,萬物開新,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她在心中輕輕歎了口氣。
說到底,她還是沒有法子不去管謝池南。
其實她也明白謝池南畫地為牢的原因,燕姨是他和春行哥哥的母親,她都沒有辦法徹底原諒他,更何況是失去夫君的薑姐姐了。所以他說的那番話其實也沒什麼錯,有些東西,的確是沒有辦法抵消的,可她依舊不認為逃避能解決什麼問題,出了事得去解決得向前看,得去想想自己能做什麼能彌補什麼,而不是一味地把自己困在過去的回憶裏。
……
明初動作快,很快就把東西都整理好了。
主仆倆往外走,剛走出院子,明初突然拉住了趙錦繡的胳膊。
趙錦繡邊走邊想著事,沒有注意到前方發生了什麼,被她拉住胳膊便停下腳步,剛想問她怎麼了,忽然聽她壓著嗓音說道:“主子,是二公子!”
謝池南?
趙錦繡一怔,她順著明初的視線抬眼往前看,果然瞧見小道上站著一個人,少年一身藍衣,烏黑的頭發束成馬尾模樣。
他像是一路疾跑而來,呼吸有些急,氣也有些喘,馬尾和衣袍也還在隨風飄蕩。
趙錦繡在看謝池南的時候,謝池南也在看她。
看到趙錦繡,謝池南沒有立刻往前,而是屈膝弓腰緩著急促的呼吸,他單薄貼身的藍衣勁裝緊裹住他的身子,因弓腰而凸顯的背部線條極具美感。
這是一具介於少年和男人之間的身體。
少了少時的孱弱,還沒有達到成年男人那樣的高大威猛,卻已蘊蓄了一定的力量。
謝池南左手搭在膝蓋上彎著腰慢慢勻著呼吸,右手高抬擦著額頭上的汗,許是察覺到趙錦繡的視線,他也抬起了頭,那雙平日不帶情緒的桃花眼此時泛起鮮活,他就隔著這麼一段距離看著不遠處趙錦繡,一眨不眨,看到趙錦繡眼中的怔忡,他的唇角忍不住向上輕輕扯著,眼中笑意也愈來愈濃,手腕擦掉額頭上最後一滴汗,他起身向趙錦繡走去。
趙錦繡的確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著不遠處的謝池南,看著他唇畔輕彎,看著他眸光清亮,看著他被太陽籠罩,看著他一步步朝她走來,就好像是從前那個朝氣蓬勃的謝池南回來了。
“趙錦繡……”她聽到耳邊傳來謝池南的聲音,那是與這兩日完全不同的冷肅寂寥,帶著蓬勃的朝氣和歡愉,像是終於從他緊閉的心房中走出來了。
“我……”
謝池南臉上掛著笑,餘光瞥見明初卻又停下了,他想和趙錦繡道歉想說自己想通了,想告訴她,他以後再也不會讓她生氣難過了,可他到底還是驕傲的,驕傲的謝池南心甘情願成為趙錦繡的降兵願意對她俯首認輸,卻不代表別人也有這個資格。
他抿著唇,漆黑的目光落在明初身上,雖未開口,意思卻很分明。
明初當然會意,她正想低眉離開卻被趙錦繡拉住胳膊。
趙錦繡握著明初的胳膊,看也沒看謝池南,隻淡淡說,“我們走。”她說著也不管兩人是什麼反應,自顧自拉著明初往前,和謝池南擦肩而過的時候,她明顯看到了他眼中的怔忡,似是不敢相信她會拋下他。
她也不管,繼續往前走。
走了幾步便又聽到身後傳來謝池南急促的聲音,“趙錦繡,我有話和你說!”
趙錦繡腳步不停,頭也不回,“我沒話和你說。”
這話說完,後麵就沒有聲音了,趙錦繡又走了幾步,還是沒有聲音,她皺了皺眉,拉著明初的手鬆開,腳步慢了下來,心裏也變得有些煩躁起來,謝池南這個混蛋這就走了?不是有話和她說嗎?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回頭看一看,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不輕不重,距離也不遠不近,趙錦繡偷偷用餘光往身後看,才發現謝池南居然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少年郎的臉上沒了先前燦爛的笑意,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看著有些像一隻無家可歸的落寞大狗狗。
心裏的那些惱意和不高興忽然就煙消雲散了,趙錦繡停下腳步,轉身回頭,看到謝池南也跟著頓住腳步。
見他一眨不眨望著她,想靠近又遲疑的模樣,趙錦繡忽然生出一種翻身做主人的感覺,她心中快意,下巴也跟著高高抬起,明媚陽光下,她看著藍衣勁裝少年,問他,“謝池南,被人忽視的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