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推開門之前, 居雲岫是不相信自己真的會來找戰長林的。
或許是今夜喝的酒太上頭,或許是失眠的痛苦太令人煩躁,又或許是案幾上的那個木魚實在太礙眼, 當她慢慢回過神時,自己已秉燭站在戰長林的病床前。
屋裏沒有燃燈,黑漆漆的, 就她手裏的一盞燭燈亮著些光, 戰長林安穩地躺在床上, 閉著眼,看模樣像是睡熟了。
是了,他睡眠一向是頂好的,這樣深、這樣靜的夜,他不在夢裏,還能在哪裏呢?
居雲岫一時說不上來心裏是什麼滋味,隱隱竟有點奇怪的妒忌。
憑什麼自己費心勞神,為著蒼龍軍殫精竭慮, 夜夜失眠,他就能在這裏呼呼大睡呢?
居雲岫越想越不痛快了。
戰長林躺在床上,屏息噤聲, 沒敢睜眼。
居雲岫的身影一映上屏風時, 他就認出來了,至於為什麼沒有光明正大地打招呼而要裝睡,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反正,等緩過神來時,居雲岫已站在他床邊。
微弱的光亮鋪在眼皮上,有濃烈的酒氣充斥鼻端, 是居雲岫身上散開來的,她喝酒了,喝的是最烈的甕頭春……戰長林的心跳突然加快。
黑暗裏,光亮隱約下移,緊跟著酒氣下壓,戰長林明顯感覺到居雲岫在俯身向自己壓來,一顆心咚咚狂跳。
二人氣息越靠越近,戰長林嘴唇不自覺微微一啟。
“咚——”
他的光頭突然發出一聲幹脆的響聲。
戰長林:“?!”
居雲岫撐著床麵,用魚錘在戰長林的頭上試著敲了一下,聲音有點悶,不如恪兒敲木魚時發出的聲音空靈,她耷下眼收了魚錘。
戰長林:“……”
天靈蓋上的疼痛感越來越清楚真切,少頃,上方又傳來居雲岫冷冰冰的命令:“起來。”
戰長林:“…………”
他沒有真的睡著,剛剛被敲天靈蓋時,他濃密的眼睫毛明顯收緊了一下,居雲岫看到了。
戰長林喉結輕滾,慢慢地打開眼皮,對上居雲岫一雙冷而清明的眼睛。
這神態,哪裏像是個喝醉的?
戰長林想到剛剛的誤會,耳根發燙,慶幸帳裏光線黯些,居雲岫應該看不到他臊紅的臉。
“這個東西為何會在恪兒那裏?”
居雲岫舉起手裏的木魚,開始審問。
戰長林臉又隱隱發青,暗道好家夥,合著是來興師問罪的。
“他喜歡,我就送給他了。”戰長林直截了當。
居雲岫睨著他:“他喜歡天王廟裏的四大天王,你也送給他嗎?”
戰長林張口結舌,忍不住小聲反抗:“你這是抬杠啊。”
居雲岫眼底冷意不減。
戰長林低咳一聲,岔開話題:“你是不是又睡不著了?”
所以大半夜秉燭來找他,偷偷摸摸的,還拿木魚當借口。
居雲岫閃開目光。
戰長林便知猜對,笑道:“睡不著有什麼要緊,跟我直說便是,我說過會哄你,到你睡著為止的。”
居雲岫靠著床柱,目光飄在夜色覆壓的檻窗上,不理他。
戰長林知道她臉皮薄,性情又傲,肯定不可能當麵應承這話的,便也不逗弄了,認真道:“那,先講個故事吧。”
檻窗上灰黑色的樹影沙沙而動,戰長林編著故事,說道:“從前有一對同心夫婦,自幼兩小無猜,長大成婚後,更是恩愛非常,走到哪裏都要形影相隨,恨不能時時刻刻、生生世世都黏在一起。十裏八鄉的人都說,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們更恩愛、更和美的夫婦了,就是牛郎織女、梁鴻孟光,也萬萬沒有這樣般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