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長林走在回廊裏, 繞了一大圈後,扭頭對身邊人道:“你為何一直跟著我?”
天氣漸漸炎熱,花圃裏開始有蟬叫聲, 居鬆關一襲水綠色圓領錦袍,頭束羊脂玉簪,姿容清俊,目不斜視地道:“為何是我跟著你, 而不是你跟著我?”
戰長林還是頭一回看他這樣臉皮厚, 聳眉:“剛才我故意朝左邊走,你也朝左邊走,我走了兩步退回來, 你也退回來。不是你跟著我是什麼?”
居鬆關不再回答, 戰長林哼一聲,停下腳步。
“她是不是跟你告狀了?”戰長林雙手環胸,湊近居鬆關質問。
自從上回闖入香雪苑裏給居雲岫撿紙鳶後,戰長林就再沒機會在王府裏碰上她,這兩天四處轉悠, 想尋找一個突破的地方, 居鬆關突然就開始跟著他, 弄得他束手束腳。
被湊近質問,居鬆關眼波不動, 仍是那副淡然臉孔:“所以,你做錯了什麼事, 岫岫需要來向我告狀?”
戰長林反被責問, 明顯一愣。
“我沒有做錯事啊,我還幫她撿了紙鳶,提醒她去練武場上放。”
戰長林義正言辭, 轉回頭繼續朝前走。他的確沒有做錯事,他每天乖乖地在府裏練武,並背書給先生聽,最多就是閑暇時去找一找居雲岫罷了。
找一找她,看一看她,又有什麼錯呢?
回廊前頭便是刀槍聲鏗然的練武場,二人拾級而下,居鬆關突然道:“你喜歡她?”
戰長林差點又一個趔趄栽下台階。
居鬆關負手而立,目光溫和靜默,不知為何,戰長林忽然感覺回長安以後的居鬆關老成又古板。
“沒有。”他矢口否認。
居鬆關軒眉微微一動,唇角有笑:“既然沒有,那就不要總是去找她,男女有別,不然,岫岫以後的夫君是會生氣的。”
戰長林的臉黑沉沉的,反駁:“溪姐跟你也是男女有別,那你為何還天天去找溪姐?”
居鬆關舉步往前:“不一樣。”
留下戰長林一人在原地跺腳。
有什麼不一樣的?!
※
因為居鬆關的阻攔,戰長林不再方便去找居雲岫,而且每次想起那句“你喜歡她”時,他心裏就非常別扭。
像是興奮,又像是氣惱,總之,那滋味百爪撓心似的,讓他不痛快。
而更不痛快的,就是那天以後,他再也沒有見到居雲岫一麵了。
日頭炎炎,練武場上,戰青巒正跟戰平穀打得正酣,戰長林枕臂靠在場外那棵老槐樹下,嘴裏叼著一根草,耷拉眼皮朝兵器架方向望。
場外的兵器架一共有三大排,頭一排上放著弩箭、標兵等暗器類兵器,中間一排掛著各類刀劍,最後一排則是長戟、長斧以及槍矛等作戰用的長兵器。此刻,居鬆關正站在中間那一排兵器架前,挑下一把墜著金色劍穗的長劍,與手握彎刀的戰石溪說笑。
戰石溪比他二人年長三歲,如今已是及笄之年,身量窈窕,皮膚偏黑,雙眼又大又亮,笑時便彎成一對月牙兒,甚是靈動。居鬆關如今隻有十二歲,但想來是自幼便被養得極好之故,身形並不比戰石溪矮多少,二人並肩而立,言笑晏晏的,宛如金童玉女。
戰長林越看越不順心。
戰石溪放下手裏的彎刀,改拿起一把長劍:“那今日我就替王爺驗一驗世子的劍法,要是世子沒有長進,可別怪我跟王爺告狀。”
“要是有長進,溪姐可會給我獎勵?”居鬆關眉眼有笑,說完以後,眸光倏然一黯。
戰長林從後抱住戰石溪的腰,下巴靠在她肩膀上,一臉挑釁地瞅過來。
居鬆關神色明顯一鬱。
“小鬼頭,你做什麼?”戰石溪回頭。戰長林從小就很黏人,特別愛拿下巴往人身上蹭,可最近兩年情況已有很大好轉了。
戰長林佯裝不覺,盯著居鬆關道:“溪姐又不擅長劍法,為何要跟他比劍?不公平。”
居鬆關不等戰石溪回答,信手挑下一把劍扔給戰長林:“那你跟我比。”
因為要接劍,戰長林被迫放開了戰石溪。
“比就比。”戰長林挑眉,轉身朝練武場上走。
那日在王府花園裏,戰長林偷偷聽到居鬆關向居雲岫誇讚自己劍法狠厲,勝他一籌。戰長林知曉自己在行軍用兵之道上是比不上居鬆關的,因而在聽到他主動承認自己的劍法比他好後,心裏很是驕傲了一陣。今日代替戰石溪比試,他本是存著故意阻撓他二人玩耍的心思,便沒怎樣專心比試,誰知道過招不到三回,便給居鬆關殺了個措手不及。
戰青巒、戰平穀都停下來圍觀了,戰長林一下受挫,多少有些難為情,便想調整心態扳回一城,哪想居鬆關劍招連環疾走,竟然越進越猛,跟以往的他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