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瘋子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上好的鋼刀經過幾次戰鬥變成了豁牙鋸子,一次部隊繳獲了幾門重炮,沒有騾馬運不走,追兵越來越近,情急之中侯瘋子揮刀亂砍,結果炮身落下幾道白痕,刀崩了刃。後來陳子忠幹脆給他找了隻長柄重錘,重五十六斤,柄長三尺,刻著螺紋,錘頭有西瓜那麼大。這可樂壞了侯瘋子,找了塊紅綢子包著錘,天天背在身上,給它叫媳婦,還起了肉麻的名字,小梅。侯瘋子把使刀的功夫用到錘上,砍,砸,挑,刺,掃,肉搏時更是如虎添翼。
前往團部的路上,陳子忠和侯瘋子笑語不斷,把丁儒剛冷落一旁。侯瘋子的出現讓丁儒剛倍感尷尬,加入3排時他反應最強烈,3排對他的排斥在侯瘋子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解放北平前夕,丁儒剛帶領巡邏隊遭遇執行偵察任務的3排,他親自帶人摸哨,用藏在衣領裏的鋼絲勒死了哨兵,幸虧被尿憋醒的侯瘋子發覺及時鳴槍,雙方展開了短暫、激烈的戰鬥,幾分鍾後各自丟下幾具屍體撤離。
侯瘋子親眼看見丁儒剛從哨兵折斷的脖頸下抽出血淋淋的鋼絲。
第一天到3排報到,丁儒剛便挨了侯瘋子一記老拳,眉骨破裂,血模糊了半邊臉。連長徐凱揪著他,要狠狠尅他,侯瘋子倒先涕淚橫流地嚎了起來:“北平城外那次戰鬥你還記得嗎?狗日的丁儒剛和他的人殺了我們三名戰士,都是我們3排的,‘臉譜’你還記得嗎?喜歡唱京劇那個,行,就算忘了,你總該記得‘二郎神’吧,為了救你,彈片差點把他腦袋炸開花,在腦門上留下了一個大疤瘌!他們,這都是咱們連最好的尖兵,咱們自己的弟兄,他們都是被他打死的!我什麼都可以忍,但是不能對不起死人!”
徐凱隻好小事化了,耐心做思想工作,沒想到侯瘋子卻虛心接受,屢教不改,丁儒剛到3排後變本加厲地被折磨,如果不是陳子忠及時製止,指不定鬧出多大亂子。
侯瘋子是想把丁儒剛逼成真瘋子。丁儒剛訓練,他瞪著眼睛在得身邊練刺殺,丁儒剛吃飯,他端著碗在身後吧嗒嘴,丁儒剛睡覺,他躺在身邊。丁儒剛後半夜睡得正香,一條房梁似的大腿炮彈般砸過去,將他嚇出一身冷汗。
從早到晚,侯瘋子又跟了丁儒剛一整天,到了傍晚,侯瘋子抱著包裹著物件的紅綢子在廁所外轉悠。
“侯瘋子,你幹啥呢?”陳子忠沉著臉走過去,他早早看出侯瘋子的用心。
“晚上吃多了,消化消化。”侯瘋子捋著耳邊的黃發訕笑,他謝頂幾年了,偏偏臭美得厲害,不剃光頭,留長了鬢角蓋禿頂。
“真稀罕,吃多了上廁所消化,還抱著你媳婦?”陳子忠的目光落在紅綢子上。
這時丁儒剛從廁所裏走出來,聽見了兩個人的對話,他走到侯瘋子麵前,“啪”地打個立正:“2班長,你砸我一錘吧,往身上砸,別砸手,手還得打槍。”
“我為啥要砸你?咱們是革命同誌!”侯瘋子說得理直氣壯,壓根不看丁儒剛。
“你整天抱著你媳婦不是想砸我嗎?”丁儒剛強忍著,他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這個?喜歡送你了。”侯瘋子把紅綢子丟進丁儒剛懷裏,轉身就走。
丁儒剛和陳子忠麵麵相覷,紅綢子裏包著幾節折斷的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