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的市集,滿是冷漠的看客。或譏笑,或指指點點。人群中站著位弱冠少年,著葛布麻衣,麵黃肌瘦。懷中抱著柄短劍,腰間掛著塊玉佩。著粗麻編製的草鞋,大腳趾都自破洞中露出。
劍與玉,便是他身上最值錢的物件。高約八尺餘,雖是貧困不堪,卻處處透著股貴族大夫風範。佩劍戴玉,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待遇。眸子炯炯有神,透著嫉恨與怒火。
少年緊緊握著劍柄,卻始終未曾動手。
昔年秦國私鬥成風,有宗族互不對付然後開始搖人。最慘烈的一戰,甚至出動上萬人,簡直堪稱是國戰。
老秦人世居西隅,這些地盤都是真刀真槍自戎狄手中搶來的。他們尚武成風,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後來商君入秦嚴禁私鬥,這種情況才慢慢改變。秦律有規定,凡私鬥者一律髡為刑徒。若敢當街殺人,一律梟首棄市!
韓信徐徐放下手來,臉色鐵青。他祖上也曾闊綽過,隻是他的父親早早去世,留下孤兒寡母。他的母親為了他每日繅絲織布,供他讀書。
年幼之時他曾立下大誌向,未來必要成為上將軍,成就一番大事。當時的稚童皆嘲笑他不自量力,覺得他滿嘴胡言。
但,燕雀安知鴻鵠之誌?!
他與稚童遊戲排兵布陣,每每必能取勝。
這就是他的天賦!
兩年前,他的母親去世。他卻因為清貧無錢安葬辦喪事,他便尋找了處寬敞之地。親自為其母掘墓立碑,兩天兩夜未曾合眼,雙手滿是水泡。他在其母碑前立下誓言,假以時日必令其旁可置萬家!
韓信不拘禮節,素來瞧不上耕地經商這些事。母親死後,家境更是一日不如一日。本想靠著自己的才華當個小吏,卻因為沒錢疏通關係未被選上。得虧他的先父有位至交,乃南昌亭長。韓信經常去他家蹭點剩菜剩飯吃,還算能活命。
隻是終日遊手好閑,被亭長妻子所嫌棄,惱羞成怒的韓信便一去不回。餓的沒法子了,便在城外釣魚,偶然間遇到位老嫗在漂洗衣物。見韓信餓的不行,便主動拿出飯團給他。韓信吃後大為感動,揚言今後必要以千金饋這一飯之恩!
漂母卻是不為所動,隻是告訴他大丈夫當做些事來,不該連自己都沒法養活。她還說涇陽出了位奇才與韓信同齡,卻已爵至大夫,更當上了鄉嗇夫。如果韓信有骨氣,就該如卓君這般有出息。
卓君?
便是那獻上祥瑞,揚言能畝產五十石的賈人?
呸!扯淡!
韓信素來瞧不起賈人,覺得卓草不過是運氣好而已。漂母這麼說,深深刺激到了韓信。於是乎他便委托南昌亭長做好驗傳。再偷偷溜上商賈木舟,浮江而至涇陽,他要親自見識見識這位鄉嗇夫!
為了捯飭自己,他把祖上留下的寶劍都戴上。剛來涇陽沒多久,他偶然間在河邊撿到塊玉佩。他想都沒想,便戴在自己身上。礙於肚子餓的緣故,他就想來市集上看看能否把這玉給出了。
昔日魏法有拾遺者刖的規定,秦國也有類似的秦律,不過此法卻難實施。真要是無主之物,被人撿走又當如何判?韓信本就餓的兩眼發昏,自然也顧不得上這些。
他來至市集後便開始叫賣,說這玉佩乃是他祖上所留,要價八百錢!這玉佩成色不算差,若不著急出手賣個千錢絕對不成問題。結果他就被好事者所汙,說他這是竊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