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涼風垂眸不去看荊長歌,但擋在遊烈天身前卻是一動未動:“娘娘若有東西,由微臣轉給陛下也是應該的。”
荊長歌嘲諷的笑了笑,緩緩的從袖中抽出疊的整齊的帕子,遞到曲涼風眼前:“這可是長平公主新婚之夜的東西,誰知道陛下不小心丟了,本宮隻是想著,有些東西,還是物歸原主的好。丞相認為呢?”
曲涼風去接帕子的手頓住,這帕子是做什麼的,他自是清楚明白,隻是……
比他更快的,是遊烈天,他已經伸手抓了過去,蒼白消瘦的臉上滿是憤怒:“荊長歌,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原來陛下還知道臉麵二字。不知大婚之夜時,陛下可就是拿這張臉見長平公主的嗎!”漆黑的眼睛清清冷冷,荊長歌滿是有恃無恐。
“荊長歌,你別得寸進尺。”遊烈天目呲欲裂。
“荊家已滿門抄斬,我還能如何得寸進尺。”荊長歌勾起的嘴角涼薄,隻有那瞪得大大的眼睛中,滿是怨恨。她一撩衣角,轉身離開:“遊裂天,我荊長歌要眼睜睜的看你如何為求不得而生不如死。”
“荊長歌,我為相思而苦,可你這一世也莫想逃出這座皇宮。”身後,是遊烈天拍案倒地的聲音。
邁出的腳步一頓,荊長歌突然回過頭來,她看著蹲在地上扶著遊烈天的曲涼風,說出口的話幾欲是惡毒:“世人都說蓮丞相清潔如蓮,卻都忘了再幹淨的蓮也是從泥土中長出,漏出水麵的的確是優雅高貴,但埋在水底的卻是枯枝敗葉、汙垢滿身。有些人,雖然不握刀,但卻也是劊子手,比如名動長安的蓮丞相……”
撕破彼此的麵皮,鮮血淋漓。
荊長歌既然如此痛苦,那大家,就一起痛苦吧。
荊長歌恨,恨得那般鮮明。
她轉身離去,那身白色的孝衣和帝宮內的紅色形成鮮明對比,仿若生生劈成了兩個世界。
曲涼風眸子一痛,蹲坐在地上,荊長歌這句話太狠,曲涼風已是身心俱損。他低頭去看遊烈天,卻見遊烈天仍舊握著手中的帕子,咳出一口血來,低聲歎息:“不要……讓……錦鴛知……道……”
不要讓她知道什麼?是你又咳血了,還是,那夜的人,是你……
他將眸光再次轉向門外,哪裏還有荊長歌的影子,隻有雪白的雪花,從空中落下來。
荊長歌走出宮門,已經有人等在了門外。
絳紫將馬韁繩塞到荊長歌手中,上前幾步為她披上披風:“外麵冷,娘娘再多加件衣服。奴婢能為娘娘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時間不多了,娘娘快去快回,奴婢和大白就在這裏等您回來……”
“喵嗚——”大白從腳下抱住荊長歌的衣擺,好似在讚同絳紫的話。
荊長歌眼眶一熱,差點哭出來。她咬了咬牙,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騎馬站在家門外,曾經輝煌一時的荊府,何曾想過,也會落敗至此。荊長歌飛身落到院內,被搜刮過的荊家早已什麼都不剩,她一步一步走遍每一個角落,曾經父親總是抱著到處顯擺的大花瓶不在了,哥哥收集的各種各樣的武器也不在了……
她路過父親房間,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畫像,父親那般寶貝,母親的畫像,原來還在啊,真好,沒有她,父親會在晚上睡不著覺的。
走到院子內的梧桐樹下,抬手拍在地上,漏出兩壇酒來。
原來,母親埋下的酒還在。父親說,那是母親有孕時親自為自己和哥哥釀製的酒:女兒紅和狀元紅。希望哪一天,兒子女兒成親時,拿出來喝的。
若是帶過去,父親見到了,想必會很開心吧。
一手提起一壇酒,跳到屋頂的背影卻停住,她回頭,正堂內,鏽跡斑斑傳承了300年的長戟,原來還掛在哪裏。怕是連過來炒家的士兵都見它老了,而不肯收走。
荊長歌放下酒,將長戟背到背上。向著刑場飛身而去。
眼看就到正午,長安數萬的百姓圍觀在場外,甚至有人在場外叫喊:“荊將軍是冤枉的……”
“荊將軍是好人……”
“放了荊將軍……”
場麵一片混亂。行刑的長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這樣晴朗的天氣卻下著鵝毛大雪,總讓人覺得不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