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磨刀霍霍
自打孤城雪出現在宮門外以後,曲涼風有了心結,遊錦鴛有了心結,遊烈天也有了心結,所以,曲涼風是越加的清冷無欲高深莫測,遊錦鴛是越加的消瘦清減麵色憔悴,遊烈天更是吐血三升喜怒無常。
天色漸暖,遊烈天卻連上早朝的力氣都沒有。曲涼風不得不發下皇榜,尋求神醫。
這日傍晚,遊烈天午睡後氣色稍好,便召來曲涼風議事。
那天,遊烈天穿著大紅色的錦衣半倚在床榻上,消瘦的臉毫無血色,在曲涼風的記憶中,遊烈天的世界似乎一直都是這個樣子,隻剩紅與白兩種顏色。
尚未徹底黑的帝宮已燃上蠟燭,燭光搖曳,連帶曲涼風的視線都有些模糊不清。
遊烈天看著曲涼風走到距離自己三步遠的地方站定,撩起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的眼睛帶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狠厲:“七日之內,除掉孤城雪!”
曲涼風因驚訝而張大眼睛,卻又緩緩垂下眼簾:“陛下太高看微臣了。”
“曲涼風,莫要說,你當真不心動。”遊烈天僵硬的扯了扯臉頰上的肌肉,漏出個諷刺的笑容。
“微臣尚有自知之明!”燭光下,曲涼風的銀衣都是冷的。
“貌似,已經晚了——”遊烈天對著旁側招招手,守在一旁的宮女垂著頭將托盤端到曲涼風的麵前,托盤上是一個紅色似血的瓷瓶。
在看到瓷瓶的一瞬間,曲涼風狹長而危險的眼睛眯起,似是不可置信般拿起了瓷瓶,急忙打開,卻已是空空如也。他筆直的身子晃了晃,後退一步:“碧落,你用了碧落……”
曲涼風突然睜大眼睛,疾步走到遊烈天身前:“你,用在了誰身上?”他問的聲音極大,似乎想要驚醒這一場噩夢。
大概對曲涼風此刻的表情甚為滿意,遊烈天歪了歪頭,笑的得意:“朕自是不會舍近求遠……”
“長歌——”伴隨著“啪”的一聲,曲涼風手中的瓷瓶摔得粉碎,就好像,他此刻的心。
那一刻,曲涼風清清楚楚的明白,與愛情相比,與長相思守相比,他更想要讓荊長歌活著,活在他的視線裏,活在他的人生裏,他隻想要那個荊長歌,那個活蹦亂跳的荊長歌活著。
那麼那麼的愛,又那麼那麼的無奈。
他的愛,是這個樣子。
他所給她的愛情,也隻能是這個樣子。
在顧不得什麼帝王天下,曲涼風匆忙向外跑去,中途撞倒了一旁的宮女,碰倒了身後紫木椅,他卻渾然不覺,身後,是遊裂天涼涼的笑聲:“曲涼風,荊長歌和孤城雪,你隻能選一個!當然,丞相也可以舍己為人。不過……我命不久矣,若是丞相也去了,這大烈的天下……哼,想必,丞相定舍不下陷這大烈的子民於水火。”
遊裂天恨,恨曲涼風,恨孤城雪,恨荊長歌,恨整個世界,恨所有健康快樂的人,更恨自己的不幸,他曾經一遍一遍問自己,為什麼要讓他所愛的人和自己生在同一個家庭,為什麼要讓遊錦鳶和自己流著同樣的血脈,他睜開眼去看這個世間,哪一個人都比他活的幸福,世間再也沒有比他更不幸的人了。
所以,他怨著,恨著,不停的想去折磨別人,也折磨自己。
所以,他給荊長歌下了碧落。
他要他周圍的人,都和他一樣不幸,唯有這樣,才能舒服一些,唯有這樣,才能有一絲安慰,靠著他人的不幸,來得到的那絲欣慰。
三月楊柳依依,荊長歌抱著大白坐在樹梢,仿若一尊石像般一動不動,任由下方的宮人圍城一堵厚厚的牆,急成熱鍋螞蟻團團轉。
大白窩在荊長歌懷裏喵喵直叫,任它喊啞了貓嗓子,荊長歌卻仍舊失了魂般,目光定定的望著東方,眼中卻沒有絲毫的光華。
大白很著急,荊長歌最近的樣子明顯不對勁,許多時候,講著講著話吃著吃飯就開始發呆,無論怎麼叫,她都好像聽不到,好像整個靈魂都不再在這個世界的樣子,一開始大白還以為她還沒從荊家的事情中走出來,但明顯不是這個樣子,荊長歌出問題了,最大的可能,就是中了毒。
大白很著急,所謂的醫者不自醫,在荊長歌身上完全的展現了出來,她根本沒有絲毫發現自己的不對勁。
曲涼風邁的步子很急,風翻起他銀色的衣角,如紙般蒼白的表情,遠遠的突然停住腳步,抬頭看著樹上的荊長歌,與人群間隔著大片大片的空白,那一步,無論如何,也邁不過去。
怎麼就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呢?
怎麼就,連話都沒有了呢?
“喵嗚——”大白在荊長歌懷裏跳了又跳,最終,狠了狠心,伸出爪子給了荊長歌兩下。
“嗯……怎麼了……”伸手揉了揉眼睛,荊長歌這才醒過來,抬頭看向東方,驚訝的張大嘴巴,漏出雪白的牙齒:“呀,太陽怎麼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