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陌生的熟悉人
天氣漸暖，人也漸懶，辭職在家做米蟲的蘇素睡到日上三竿，還沒有醒來的跡象。可門外的門鈴催命一般響個不停。心煩意躁地裹著睡衣，蓬頭垢麵地去開門。
門外是個男人，男人靠在門框上。笑得痞痞，看到迷迷糊糊的蘇素，伸手揉了揉蘇素的雞窩頭，寵溺地道：“蘇素，好久不見。”
打著哈欠，睜開眼睛，又睜大一點：“啊，鬼！”
大叫一聲，“嘭”的一聲關上門，以最快的速度打理好自己。用最熱情燦爛的笑容，歡迎她這位超級無敵與眾不同的小叔——蘇子瑜。
再次打開門，蘇素打量著蘇子瑜。原來白皙的皮膚已經變成了古銅色，秀氣斯文的學生樣也變得更成熟更有男人味了。
歲月在流逝，人也在成長。8年了，蘇素已經從青澀少女變成了職場白骨精。蘇子瑜自然也會跟著歲月的步伐成熟，然後老去。
蘇子瑜雖長蘇素一輩，但隻比蘇素大兩歲。兩人一起長大，蘇素大大咧咧，蘇子瑜瘋瘋癲癲，叔侄關係處得如同兄妹一般。
蘇素高抬下巴，生氣推了蘇子瑜一把：“據某人說某人死了，是魂歸還是人歸啊？”
表情中滿是嫌惡，語氣裏全是惱羞。這家夥在8年前突然消失，隻在第一年寫過一封信：離開家不知東南西北，迷了路，在歸途。之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如今竟然死回來了，真是奇跡。
“路過而已，口渴了就來歇歇腳。”蘇子瑜自發地尋了瓶飲料，懶散地靠在沙發上，斜睨著蘇素。
扯淡，路過討水喝？
鬼扯吧！蘇素不信，但也懶得問。蘇子瑜不想說，蘇素也定然不會多問，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你那貓窩狗洞沒吃的啦？怎麼沒把你餓死？”
“天生天養，自生自滅。天不讓我死，也是沒辦法的。”
“你回過家了？”
“我一回來，就來看你了。我心中你最重……”
“別狼吼，別催命還催命。那你如何知道我在這裏？”
蘇子瑜已經離開了8年。這8年，蘇素也從B大畢業，輾轉來到N市工作。蘇子瑜一回來就先來看她，他未卜先知？
蘇子瑜打了一個響指道：“說出來怕嚇著你，不說你又好奇，好吧我就告訴你。”
蘇素瞥了他一眼，故作正經，不知道又想扯什麼謊呢。
“最近會有一個很淑女很淑女的女子來找我，你幫我招待。”
蘇素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問道：“是不是小嬸嬸？”
蘇子瑜嘿嘿一笑，笑得極為神秘，咳嗽一聲又道：“聽說你失業在家，過來慰問慰問，看看有我能幫忙的沒？”
“切，得了吧，讓你幫忙，我早就死了。”
“你怎麼還沒把自己嫁出去啊？我算算啊，你都28了。還沒把自己嫁出去，是不是真長得太善良了？”
“是，本姑娘的長得太善良了，善良的沒人發現了。你呢？找到你的鞋子了沒？”
瞧她翻白眼，蘇子瑜挑眉笑了笑，那笑中沒有嘲弄，隻有了然和寵溺。
“你呢？你找到你的鞋子了沒？”
“……你知道的……”蘇素皺了皺鼻子。
是的蘇子瑜知道了，蘇素在等一個人，在等一個人來兌現承諾，抑或是給一個答案。
蘇素什麼都好，就是太固執，太偏執。太固執的人容易痛苦，太偏執的人容易受傷，所以蘇素被那個沒有兌現的承諾折磨著。
20歲那年蘇素病了，病得莫名其妙，唯有蘇子瑜知道原因。
蘇素喜歡上他的好友方宇。追了很久之後，方宇終於答應，隻要蘇素在他碩士畢業前，拿到校最佳辯手，他就同意和蘇素交往。第一場戀愛，義無反顧，堅持那第一眼的衝動。
隻是結局卻有些淒清。蘇素歡歡喜喜拿著證書去找人兌現承諾的時候，卻發現那人早已離開。孤單單的一個人站在緊閉的大門外，陽光多出很多暗影，讓人彷徨。可，蘇素就是那麼固執，固執地認為方宇一定會出現的。
“小叔，他和你聯係過嗎？”
這是那時候蘇素問蘇子瑜的話，如今又一次問到了。
8年了，時間也夠了，是該給蘇素一個交代的時候了。蘇子瑜努了努嘴道：“討杯水也討過了，這個名片給你，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了。”
既然蘇子瑜不說，蘇素也不再多問，轉而問道：“最近我有空可以陪你一起回去。”
“……蘇素，你知道那個家不屬於我……”
“我從小就知道，你，蘇子瑜是我的小叔。其他的，我什麼都不想知道。”
蘇素固執地直視蘇子瑜的雙眸。蘇子瑜笑了，蘇素的眼神還是那麼純粹。雖然8年過去了，她必然也經曆了很多，卻依舊心思坦蕩。這就夠了，方宇，蘇素比你想的堅強。
“蘇素，你要幸福。”
“整天瘋瘋癲癲的，好像你要去……”
死字，蘇素沒說出口。蘇子瑜寵溺地看著她，笑達眼底。
蘇素，你一定要幸福！
蘇子瑜起身，一陣風似的離去後，獨留蘇素在後麵叫：“喂，喂，你去哪裏？聯係……喂……”
門早已“嘭”的一聲關上了。蘇素還是沒有追出去的習慣，依舊習慣等待，這樣不好。蘇子瑜靠在她門外，若有所思。
詩人蘭波說，生活在別處。幸福也似乎在別處，讓人不斷追逐尋找。
蘇素，大學談了雙手翻翻的戀愛，工作之後又談了雙手三翻翻的戀愛。可到了如今28年華，卻依舊孑然一身，小姑獨處。
並非她條件不好，雖不是傾國傾城的美人，那也是清秀佳人一個。不是富二代，卻也是嬌三代。蘇家在蘇素家鄉那是名門望族，她這一代裏，因為計劃生育的緣故，就她這一個女孩兒，嬌慣得很。
隻是她沒有找到她那雙合適的鞋子罷了。婚姻是什麼？婚姻就是穿上合腳的鞋子走完全世界。愛情是什麼？愛情就是滿世界地尋找那雙合適的鞋子。
她是新時代的女性，婚姻並不是生存的唯一方式。若真是找不到那雙合適的鞋子，她光著腳走完全世界也無所謂。
五一，堂兄蘇夏成親，她和蘇子瑜回家。父母又是嘮叨，再次逼迫相親。多虧舅舅家表姐齊笑笑以身說法，她才得了空閑，跑海邊來享受海風的親吻。
舒服地躺在沙灘上，抬頭望著藍天白雲隨意飄，聽著波濤翻滾，笑語聲聲。真真是無比愜意，蘇子瑜這家夥，最近又不知道跑到那裏去流浪去了。
又想到表姐齊笑笑離婚的事情。她實在不懂，結婚的時候需要對本本宣誓，要相親相愛不離不棄。難道離婚的時候也要對本本發誓，以後就天涯路人老死不相往來？
聽齊笑笑說，她和梁家成，也就是齊笑笑的前夫，若不是女兒蕊蕊的關係，那定然是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來。梁家雖是豪門，但也是極端封建的。隻因為齊笑笑生的不是男丁，婚後這幾年可算是百般刁難，離婚也好。
跳起來，頹然地把自己的鞋子埋在沙中。在別人看來，她似乎在埋葬一樣離她而去的心愛事物。淺灘處的沙屋一次又一次被波浪衝走，沙屋四周的人群景致也一一成了泡影。可是她依舊，依舊一遍又一遍地堆砌著，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
不遠處，一個男子正打量著她。她不是個美麗的人，但是，她是個有趣的人。這一點，他早就知曉，並深有體會。
蘇子瑜回來，他說你還在等待兌現承諾的人出現。
蘇素，你真傻！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似乎還有點希望你傻！
陌生的熟悉人
蘇素埋葬完鞋子，遊魂一般在沙灘上漫行。忽然一個小男生從別處橫衝直撞過來，一個趔趄，蘇素就成了狗吃屎狀。
正生氣抬麵，責罵，看到人的一瞬間，蘇素腦袋一下子空白起來。小男孩身邊的男人她應該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