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升猶疑的慢慢放下高抬的胳膊,拳頭還是攥著。其他人卻像是聽到了不容違背的命令一般垂手站到了一起,不再把方升圍在中間,那個聲音他們再熟悉不過了。見其他人都沒有了動作,方升尋聲望去。瞧得從城裏方向有一人正匆匆趕來,他一手穩著頭上的鬥笠,一手扶著肩上的扁擔,看不清麵容。
“你們在幹什麼!”來者放下挑著的席子草鞋摘下鬥笠扣在了上麵,他看著眾人不悅的問道,同時也打量著方升。方升同樣在觀察著他,來人麵如冠玉,目似朗星,自有一股氣概。聽他言語含怒,麵上卻看出不絲毫的表情。頭一眼方升便大致猜出了這人是誰。這不就是大娘口中所說的劉家兒子嗎!他們村的顏值擔當。瞧那大耳垂,瞧那大長手,與大娘形容的別無二致。
鷹鉤鼻和賴漢急忙迎了上去,鷹鉤鼻道“劉哥!是這樣的……”他指著方升手腳並用,繪聲繪色的向來人解釋整個事情的經過,隻是少不了顛倒黑白,添油加醋。賴漢不能說話,幫襯著一時呃呃呃的委屈賣慘,一時啊啊啊的氣憤難當。方升在旁聽著,沒有辯駁,不時眉毛挑動心道“他說的是我嗎?是這樣的嗎?我怎麼不知道?”
劉家兒子聽鷹鉤鼻精彩的故事說到一半,抬手打斷了他,在眾人當中隨手指著一個小夥子道“你說!”劉家兒子對鷹鉤鼻和賴漢平日的做派心中有數,要說起來,賴漢和他還算得上是八竿子的親戚。賴漢平日渾渾噩噩胡作非為,已經不知道被他教訓過多少次,奈何狗改不了吃屎,實在是扶不上台麵,隻好作罷,聽之任之。能做的也隻有遇到賴漢作惡之時及時製止,卻不可能把賴漢整日栓在身邊。今天要是那個眼生的小兄弟叫屈,他信。賴漢吃了虧,他也信,唯獨說賴漢被別人無事生非,沒事找事,他信?
被點名的小夥不置可否,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句完整的話,劉家兒子接連指了幾人,幾乎都是含糊其辭。十幾個人圍攻一人,還不能理直氣壯的說出緣由,他都用不著問方升,心中便大致有了答案。
劉家兒子朝方升深躬一禮,歉意的說道“這位小兄弟,實在對不住了,一場誤會。我這些兄弟不懂事,是我平時沒管教好他們,我替他們賠個不是!受驚了,沒傷著哪吧!”此言一出,懶漢和鷹鉤鼻站不住了,懶漢咿咿呀呀哼唧著鷹鉤鼻代表發言“劉哥,這事就這麼算了?你不幫兄弟們出氣嗎……”劉家兒子麵無表情的看著二人,鷹鉤鼻將沒有說完的話生生咽了下去,賴漢氣焰全無,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到了地上。
方升本以為又來一個討打的,沒想到這人開口便一躬到底,他措手不及,連忙擺手“沒有,沒有。”說罷彎腰拱手補上回禮。劉家兒子笑了笑“你看這樣行不行,有什麼損失,我一並承擔。要是數目較大,你也看見了。”他隨手指著腳邊的擔子“今日生意不順,手頭現錢不多。還煩請寬限幾日。我姓劉名備字玄德,因癡長他們幾歲,他們平日都喊我聲劉哥。就住前麵村裏,門前大桑的那一戶就是我家。他日我領他們登門謝罪,拖欠之資雙手奉上。絕不反悔!”眾人有些騷動,賴漢和鷹鉤鼻也不例外。劉備給了他們一個眼神,大家又安靜了下來。
方升對劉備心裏多了些好感,也有些驚詫他在眾人當中的威望“劉大哥言重了,不勞你破費。我沒有什麼損失,倒是你兄弟被我打傷,你如此我……”劉備抬手打斷了他“誒……小兄弟說的哪裏話。”他指著地上坐著的賴漢“他那是活該,防身自衛本是應該。好在小兄弟身手了得,否則愚兄當愧疚萬份,無地自容了。”
方升順口就想說賴漢他確實活該,話到嘴邊也知道沒有如此說話的道理“他……嗬嗬。”隻有尷尬的笑了笑,他也不知道還要說些什麼。劉備見此便主動溫和的問道“小兄弟,你是要上何處去?若有事在身,你隻管先行,這裏交給我便好。若是無事,不妨到家裏坐坐,飲杯粗茶,我叫他們一一給你賠個不是。”
方升巴不得早些離開,若不是賴漢死纏爛打,這時候指不定多瀟灑快活,畢竟他溜出來的時間不多,寶貴的很。連忙道“即是如此,有勞劉大哥了,我還要抓緊時間進城。先走一步,他日再登門道謝。”方升與劉備拜別,沒有再看其他人一眼。劉備還為他指了指進城的道路。
送走了方升,鷹鉤鼻趕忙湊到劉備跟前殷勤的說到“劉哥,今天怎麼就回來了?走走走,我們幫你一起賣去。”他有些吃力的挑起劉備放在地上的擔子,快走兩步架到了一個小夥子的肩上。劉備的聲音沒有波瀾“給我,給我,用不著,我自己來。”挑著擔子的小子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劉備走上前去,一把接過了自己的擔子,又把鬥笠扣在了頭上“走走走,都跟我回村。”他瞥了一眼癱坐在地的賴漢“打的好,走走走。”起初相約出村的眾人,腳步有些不情願,一人壯著膽子說到“劉哥,我們能不能先不回去了,我們約好了一起進城……”劉備聞言回過頭來不能不熱的說到“噢?那你們之前在這裏幹什麼?既然有這閑工夫,想來進城也沒什麼事,你們不是有力沒地方出嗎?回去再多刨幾畝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