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又起了。
趙崇景與三狗片刻不留,卻先不進京兆,反而先來京兆城外幾裏外的一座小道觀。
因為一則他那晚與方圓已露了麵目,恐怕被人認出。
二則他眼傷未愈,必須尋一處清淨地方以日出洗眼。
這小道觀名叫冰寒觀,依在秦嶺一座叫狗頭山下的林子裏。
一路風塵仆仆,難得在這林蔭清淨下來,三狗牽著馬領路。
林間小路苔青樹壯,一塊塊橫斜的石磚橫七豎八的排著,兩旁的樹間的野草幾有人高,透過草隙還不時隱約能見野物穿行。
趙崇景雖看不到,但很多事情不需要看。
頭上不斷傳來唧唧咋咋,咕咕啾啾的鳥聲,還有踩著路上的滑溜濕潤,身上一股股滲來的冷意無一不讓他放鬆了下來。
一路石磚直通肅穆觀門,寬闊大門朝路敞開。
聽到動靜,一個束發童子急忙忙的跑到門口。
三狗朝那童子道:“小孩,你家師傅在不在。”
那童子癟癟嘴,道:“小孩喊誰呢?”
三狗朝趙崇景笑了一聲,:“這小孩倒好玩。”
三狗比這八九歲的孩子並大不了多少,他也是個孩子,但卻裝得一副大人模樣。
這話雖不是對那小童說的,但不妨礙那小童聽到了,他那嘴癟得更加厲害。
直對著三狗說道:“哪來的野毛孩,我問你話呢?”
三狗也不在意,笑道:“小孩你叫什麼名?我跟我兄弟得在你們這暫住幾天。”
小童道:“嘿,哥哥大號聰明,你兩什麼人?要住倒是沒問題,有沒有香油錢?”
三狗笑道:“聰明?哈哈,這名字倒響亮。”三狗一邊說著一邊牽馬入觀。
聰明連忙擋住,道:“你這驢子不能進去,你拴在外麵樹上就好。”
三狗哈哈大笑,“你看清楚嘍,這是驢子莫?”
紅馬高大神駿,確實不像尋常驢子,聰明摸了摸馬頭,嗤道:“不就一匹馬嗎,一下看走眼罷了。”
三狗笑道:“沒見過就沒見過,嘴還強。”,隨便找了顆小點的樹捆著馬韁。
聰明像是沒聽到,瞧著那馬兒眼也不轉。
這時觀裏傳來一把聲音:“小聰明,咋回事呢?”
聰明高聲呼應一聲,然後道:“你們先跟我見過師傅吧。”
穿過正殿就是裏院,院子都鋪著小石磚,院落的一角種著一方竹子,正中央立著一個涼亭,亭下擺著一張石幾和幾塊石凳。
那觀主正和一個中年書生坐在石凳上下棋,兩人旁邊還站了一個與小聰明差不多大的童子,這童子卻沒束發,滿頭長發扭成幾股辮再係到一起。
那觀主穿著道衣,腰帶上插著一柄拂塵。
那觀主聽到動靜連忙扭頭一看,但那書生和那童子卻隻看著棋盤,頭抬也不抬。
聰明還未引見,三狗已恭敬長輯口稱大師。
那觀主連連擺手道:“大師不敢當,灑家名號單一個‘仄’,純是在這破廟混日子的。”
三狗笑笑道:“仄大師好,我劉三與我兄弟劉大,路途奔波至他雙眼受了小恙,想借貴廟修養幾天,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仄道士‘哦’了一聲,看了看趙崇景,道:“住倒是閑事,可眼神之事非同小可,看過大夫嗎?”
趙崇景這時道:“在下已讓大夫瞧過,說是卯時以日出洗眼,連洗三天就能痊愈。”
那書生這時笑了一聲,仄道士和三狗都看著他,但他又不說話。
仄道士回過頭來,道:“這倒新奇,日出還能洗眼,不過既然如此,就請別嫌棄小廟破爛,聰明,你帶兩位施主去偏房。”
小聰明本來跟那觀棋的棋童不知在說些什麼,聽到話後朝三狗抬了抬下巴,自顧自的領路去了。
三狗忽然道:“小聰明,那棋童是你師弟不?”
小聰明領著路,道:“不錯,他叫小糊塗。”
趙崇景道:“剛剛笑了一聲的,是什麼人?”
小聰明回頭看了看趙崇景,道:“這人來頭可大了,京兆最出名的樂手就是他,他姓馬,別人都叫他馬白笛。”
三狗打岔道:“馬白笛!這人我倒聽過,我還記得有句話說他什麼不出家門,他能到你這觀裏來嘛?”
小聰明驕傲道:“嘿,那話叫,步不出檻,笛遍人家。這回是因為安定王請他去奏笛,他不願意去,這才上咱觀裏躲著來的!”
三狗道:“那你聽過他吹笛子嘛?”
小聰明下巴都快抬上天了,道:“嘿嘿,也就每天早上聽個一兩遍,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