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上流一向湍急,隻能以小船排筏運輸,但在洛陽孟津渡以東,卻漸漸開始平緩起來,所以無論官府民間大多漕運亦是以此為起點。
徐巒璦偷來的軍餉乘著小船從京兆一帶分批出發,小船雖然能在這一帶的湍急流域行使,但到了平緩的河域卻又變得不方便起來,既不及大船快,也不及大船能裝,所以他們必定會在孟津渡一帶換成大船。
而要換船,就一定要停留有痕跡,所以霍難跟趙崇景已前去孟津渡。
其一是打探軍餉的消息,其二是看能不能聘一艘大船直追出海。
畢竟要用馬力追船力,怎麼說都像是笑話。
童少爺一向不幹正事,方哥也跟她是一路人,所以現在霍難和趙崇景到渡口上去找船,而這兩爺卻在洛陽城的茶樓裏發著呆。
洛陽城繁華尤勝京兆,隻是在這兩人麵前,怎麼也顯得有些膩了。
童月紗坐在樓上樓台前,倚著欄杆托著腮,不時的朝街上的嬌柔女子拋媚眼,有些女子假裝沒看到,而有些則是受了一個媚眼,嬌滴滴羞答答的低下了頭,至於因為她輕浮而怒目而瞪,卻是一個都沒有。
方圓在一旁看得眼睛發直,這手本事他實在是有點想學,隻是他實在是學不來,畢竟不是誰都長著一張人人都喜歡的臉。
童月紗媚眼拋的太多,以至於臉都有些抽筋了,伸了伸懶腰,不小心觸到傷口,頓時一陣發疼。
方圓看著她的樣子,笑道:“你如果在老景麵前露出這種樣子,他哪怕沒話也會跟你找話的。”
童月紗捂著肩頭瞪了他一眼。
方圓又笑道:“你瞪我也沒用,我又不是他,我可不怕你。”
童月紗想起趙崇景對著他畏手畏腳的樣子,噗呲一聲笑了,道:“他很怕我麼?”
方圓道:“他當然怕你。”
童月紗本來還想得意一番的,但怎麼也說不出話來了,隻能托著腮歎了口氣,輕聲自語道:“他為什麼怕我?”
方圓訝異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打趣道:“興許是他膽子太小了。”
童月紗像是沒聽到這話一樣,呆呆的看著大街熙攘的人群。
方圓雖然靠出賣趙崇景小時候的倒黴事跟童少爺成了朋友,但也很明白,有些話不是他能說的,也不是他該說的,這是這兩人的故事。
童月紗本來還在發著呆,卻忽然在大街上看到了一個人,渾身抖擻了一下,瞬間清醒了,轉過頭問道:“你武功怎麼樣?”
方圓奇怪她的反應,但還是笑了笑回答道:“馬馬虎虎。”
童月紗皺了皺眉,繼續問道:“馬馬虎虎就是不能打的意思?”
方圓咳了咳,道:“馬馬虎虎就是很能打的意思。”
童月紗笑著點了點頭,又問道:“我們是不是朋友?”
方圓有些擔心的點了下頭,道:“當然是。”
得到這回答,童月紗笑了,笑意裏滿是歪點子。
她為什麼忽然又精神起來,又有精力去想歪點子。
他看到讓童月紗精神起來的那個人,好像已有點明白童少爺為什麼忽然就精神了起來。
那個大街上走著的人,雖然高了點,壯了點,英俊了點,但比起他的手也都不足為道。
比起他手上的東西也不足為道。
一雙鷹爪,上麵停了一隻鷹,一隻雙爪赤紅的白兔鷹。
現在他們兩人就跟著一個人一隻鷹,這人當然就是當初在結衣樓堵著童少爺的那人,這鷹當然也是那鷹。
隻是現在這鷹已被這人馴服,一身英氣羽毛亦然,但已對它的主人已多了恭敬之色,而這人也早已忘了被趙崇景陰倒的窘況,趾高氣昂的架著手上的鷹,走起路大搖大擺,有個成語叫做狐假虎威,這人看上去倒像人假鷹威。
童少爺和方圓遠遠的跟在這人後麵,看著這人得意的模樣,童少爺牙癢癢的道:“你看到那人了麼?”
方圓當然看到那人,隻是他一腔注意全在那鷹上。
童少爺又道:“這人跟我有過節,你得替我教訓教訓他。”
方圓這才回過神來,笑道:“他可不太好教訓。”
童少爺道:“你認識他?”
方圓搖了搖頭。
童少爺道:“那你怎麼知道他不好教訓?”
方圓還在看著那人的鷹,道:“看他的手就知道了。”
頓了頓方圓又道:“你認識他?”
童少爺瞪著那人,道:“當然。”
隨即又回過頭看著方圓道:“你到底願不願意替我教訓他。”
方圓還在看著那人的鷹,看得已快口水都流出來了。
這人是奔著出城去的,他們已跟著這人走了很久,已快走出集市出城了。
他忽然想到了主意,這主意已好得讓他忍不住笑意。
所以他們現在已跟著這人出了城,大路上他們兩個人顯眼得很,而方圓手上提著個不知從哪裏搞來的雞籠,這人雖然一心都在他那神氣的鷹隼上,但也不是傻子,終於發現了有人跟了他一路。
於是他回過了頭來,他一回過頭就發現,那個害他被師傅狠打了一頓的童少爺在他眼前。
他本來是堵著童少爺討錢的,但童少爺被他弄丟了,那他師傅當然饒不了他,不但被罵,還被狠狠的打了一頓。
現在看來這童少爺腦筋不太好,既然跑掉了,現在居然還敢到他跟前來。
於是他笑了,笑得很輕,沒人看得出來,因為他不想把這少爺嚇跑。
笑的人不止他一個,方圓也在笑,他笑得很輕,但方圓笑得很重,而且很奸,笑道:“聽說就是你得罪我家少爺?”